在繪滿森羅殿的幡旗中前進,紫嫣一面觀看那些勸人為善的繪旗,一面留意地找尋著那位所謂的大官人。孰知她剛走進這地底標有陰曹的地道,背後即有暗算裝來。
「大膽!」伸手反轉往風勢來的方向擊去,紫嫣嬌斥著藉足尖在牆角一點,凌空飛出丈來外遠。
「紫嫣?」嗅著熟悉的幽淡花香,寒谷心中大喜地往前猛力一撲,隨即擁著她,一齊滾落在蒲團之上。
乍听到那令她魂牽夢系的聲音時,紫嫣愣了幾秒鐘,亦就是這短短的時間差,使得她未及閃過朝她撲跌而來的身影,與他在空中踫撞之後,跌落在森暗的地道內,而在寒谷小心翼翼以身子為墊褥地護著她的情況之下,她在連滾幾番至跌到蒲團上,都未曾受到半絲的擦撞之傷。
「怎麼會是你?」掙扎著想要掙月兌他如鐵鉗般的臂膀,紫嫣月兌口而出的驚呼。
「怎麼不可能是我?這些日子以來,我不相信妳沒察覺到我不顧一切的追著妳,走遍十余州道府。」
「但半個月前,你就……」想到自己此言不啻告訴他,自己也一直注意著他的行蹤,紫嫣立即硬生生的將到嘴邊的話吞進去。我這是在干什麼呢?唉……「妳也留意到了?」听到她的話,令寒谷心底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如果,如果她還願將心思撥一丁點兒給我,是不是就表示我還有跟她共續前緣的可能?
「我……哪個管你的閑事!」看到他眼底閃動的晶瑩笑意,紫嫣突如其來的一陣心煩意亂,扭頭不敢正視他的雙眸。
「嗯哼,我這半個月可都沒閑著,奉旨到江南緝捕汪洋大盜陳尚榮,並且趁這個機會到無情崖去拜見一位老人家,請他務必跟我回鐵心山莊。」湊近紫嫣,他深深地嗅了幾口她身上那源自冰緯雪蓮的香氛,這才吊而郎當地娓娓道來。「你要知道,我可是冒著很大的風險而去負荊請罪的。」
「負荊請罪?」對他的鼻尖在自己頸項所引發的酸麻刺激,紫嫣沒來由地感到臉紅心跳不止。
「嗯,我毀了他女兒名節,又對她誤會至深,為了挽回那個女人的心,我唯有先行請罪,再靜待她回頭。」一串細碎纏綿的吻,在紫嫣耳畔至鎖骨間流連不去。溫度徒然升高,在這幽靜微明不清的地道內,只有彼此的呼吸聲,越來越濃冽地傳入耳膜內。
被他的話勾起了失去胎兒和獨自行走天涯的苦處,紫嫣鼻頭一酸,很快地往後一仰,拉開了彼此親密的接觸,別過頭去,冷冷地閉上眼楮。
「每次一想到我那可憐的孩兒,我便要痛徹心肺,不知是男是女,我那歹命的孩兒,卻是連出世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活生生的失去了性命……」近呼嗚咽地說著,紫嫣咬住了自己的拳頭,不願在他面前流露出內心的傷痛。
溫柔地拉過她的手貼在自己心口上,寒谷略微一使勁兒,便將她攬入懷內。「紫嫣,過去了,都已經過去了。據我所知,那張虎已被花辰公主命宮中主事公公操刀,將他去勢了,且將他發配到邊疆墾荒,惡人惡報,我們孩兒的仇,總算得以雪清。」
「張虎那惡棍,即便將他折磨至死,都難消我心頭之恨……」淚眼迷蒙地貼近他傳來平穩心跳的胸口,紫嫣硬咽地說著,卻對心中那股逐漸擴散開來的平靜感到不解。
「這不是妳真的意思,妳只是一時激憤所致。紫嫣,妳爹,不,我爹已經在鐵心山莊等候我倆許久了,祭拜妳爹之後,現下唯一剩的就是我們完成婚禮,達到妳爹他老人家的遺願」」早日生下我齊木兩家的繼承人。」
聞言全身一僵地望著他,紫嫣慌亂地連連搖頭。「不,你只是為著爹爹的意思而來尋我……」在寒谷不注意的那當時掙月兌他的懷抱,紫嫣像只靈巧的金絲雀般地翻飛到地道的那一端。
「紫嫣,妳誤會了,即使千山萬水阻著我,耗盡最後一絲心力,我也要找到妳,向妳賠不是。」筆直地雙膝一屈,寒谷朗聲地凝視著她。「我齊寒谷千不是萬不是,絕不該對妳有絲毫的質疑之心,總歸都是我的錯,如果殺了我方能令妳泄去心中恨意,那就動手吧!我齊寒谷絕無怨言。」
望著閉緊眼楮,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的寒谷,紫嫣激動的涕淚四縱,飛快地滑到他面前。「寒谷,你這是何苦呢?男兒膝下有黃金,你……你這不是要折煞我嘛?」
「沒有了妳,我留著這條賤命何用?倒不如早些了結,倒也不用為這摧折心肝的相思所苦哇!」兩人凝視一眼,抱頭痛哭地在這地道之內展露真情。
「寒谷,寒谷,我何嘗願意與你分離,只要一想起再也見不到你,便要教我如槁木死灰,生不如死。恨只恨你傷我太甚,教我氣急咒誓非到天界陰曹不原諒你。眼前,你叫我怎麼面對自己所起誓言?」
「如若如此,為成全妳是重諾之人,我願伴妳而行,天界陰曹我都要緊緊追著妳,永生不放手。」抬起方才跌落地上的劍,寒谷臉上浮現出安詳的笑容。
「不,我怎麼忍心教妳就此挺尸于此,與其教你就這樣的命喪九泉,我倒寧可苦守這難挨的相思之苦,從此與你如陌路。」慌慌張張地撥去寒谷手里的長劍,紫嫣緊緊地任自己身子緊貼著他,語帶硬咽地一再重復著。
「不,紫嫣,我已無法忍受沒有妳的日子,我……「寒谷,我不許你如此輕易犧牲,寒……」
在兩人爭相地搶奪那柄長劍之際,驀然有塊石子凌空劃過,鏗當一聲地將劍震離開了寒谷的掌心,在他們錯愕之中,有道人影突然地殃人眼簾。
「老天,我怎麼會有你們這兩個奇鈍無比的親戚,天底下哪有人搶著送死或將愛人往外推的道理︰」重重地一拍額頭,醉酣紅了整張臉,齊泰歪歪斜斜地走進來。
「大哥……」兩人齊聲喚道。
看到哭得浙瀝嘩啦的紫嫣和紅著眼眶的寒谷,他沒好氣地大搖其頭。「枉費我花盡心思將這全鎮的人誘出鎮外,好成就你們這天界陰曹誓言,誰知你們竟毫不領情!」
在紫嫣尚在思索他話中含意之時,那廂的寒谷卻已一躍而起,拉著紫嫣便往外跑。
莫名其妙地被他拉著跑,紫嫣上氣不接下氣地隨他來到酆都府大門口。只見濃霧蔽天,時而迅速流掠而過,使周遭景物,時而在縹紗雲嵐間,又時而森陰淒冷。
「是紫嫣所言天界陰曹勾起我的主意!這山叫天界山,村名叫雲霄殿,這可不就是紫嫣所說的天界嗎?再者此廟叫地獄府,人稱鬼城酆都,合著就是天界陰曹,我說妹子,還是別再倔強,快隨我們回鐵心山莊,大伙兒都還在巴望著喝你們的喜酒哪!」哇啦啦地說了一大串之後,齊泰嘬起唇,發出尖銳連音,不一會兒即有馬僮牽來三匹駪駪欲騰的駿馬。
相視一眼地朝齊泰搖搖頭,在逐漸攏近了的村民們驚懼眼神中,突然頓足一點,兩條人影即如破勢之竹般向濃霧疾射而去。
在村民交頭接耳中,齊泰打了個呵欠,自個兒翻身騎上匹嘶鳴著的駿馬,策鞭疾馳地離開這濃霧掩蔽的天地。
尾聲喜沖沖而到的賓客們在鐵心山莊外絡繹不絕的大排長龍,大伙兒對這帖子上所署名的姓氏大惑不解。照說一年多前,大伙兒都還記憶猶新的才吃過這齊寒谷和木紫嫣的喜酒,怎麼才過了十幾個月,這娃兒滿月筵上具名的主人,卻成了「齊」紫嫣和「木」寒谷,眾人嘖嘖稱奇的相互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