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藍雁沙
你突如其來的歸來,讓我枯竭已久的心湖,為你倏然間又漾滿洶涌波濤。不只一次的懷疑,漸行漸遠的你我,可會有再交集的一天。總是痴迷的將你我過往的所有交會時刻,在境、在現實里,如倒帶般的看著我們共有的分分秒秒,這才驚覺在跑馬燈似的不停回旋中,我們其實不曾真心的愛過彼此而不自知。
相遇在你度假心態的時刻,尊重彼此的你我,並未有絲毫的逾份之意,我想催化的因素是起源于她的背叛。切身感受過那種錐心之痛,使我毫不在意的成為你傾吐抱怨的垃圾桶,只是想要拉你一把。卻不料教自己也沉溺在這種曖昧不明的困境內。之于你,我是你受盡打擊、痛徹心肺之後,永遠不會背棄你的朋友。你知道我會在那里,無論黑夜白天,翻越多少江澤大洋,跑遍多少國度,你永遠知道,只要一拿起電話,線的這一端總是有我預備好的柔情,撫慰你疲憊的心。
只是,偶爾在電話這頭听著你一段段過去的戀情,與你一起哀悼這些未能有結果的昨日黃花時,我也會不期然的回想起你我一路走來的路。沒有戀人們常見的拌嘴冷戰爭執不休,我們,你和我,和平得如同公園門口的兩尊雕像,明白彼此的存在,卻也不會主動去撩撥對方的心思,就這樣不願放手,也無由再進一步。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那次爭執的原因,或許是我企求太多,或是你為著新工作的適應問題而暴躁易怒,我不知道,也已經不再重要了。因著這前所未有的絕裂,我狠狠地病了一場,任由自己行尸走肉的在不再有丁點兒樂趣的生活紅塵中打轉。所有的一切都已進人不了我的心,當你用力掛斷我最後的那通電話時,我的心便已逐漸冷去……冷到對世間萬物都不再有絲毫的感應了。
你自我生命銷聲匿跡的這些日子,曾有許多人願意不問回報的提供他們寬厚的胸膛讓我自由棲息;有溫柔的呵護,等著我這款款柔情再展笑顏,但是我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了!因為你已佔滿我生命中的每個角落,我不能對不起那些溫柔的眼眸,更不願欺騙自己,所以從一個港灣流浪到另一個港灣,重復地消耗我已失去光彩的青春,讓思念你的痛,如變形蟲般的在我心中蔓生再蔓生,形成丑陋的荊棘圍牆,將我困在思念的危城中……你回來了,還是一貫的明朗笑容、尖銳言語,不知你察覺到了沒有?我不再對你的喜怒哀樂照單全收,寧可將自己遠遠的隔離在一段霧里看花的距離之外,雖然心還是很痛,但起碼我能夠保有最低限度的安全,在你下一次離我而去時,還有力氣笑著看你離開,然後守著僅有的美好回憶,等著你未必有的再回頭的一天。
你明白我無聲苦笑的原因了嗎?當你這樣沒有預警的出現在我眼前之際,除了趕忙拉回我眼看又要淪落的心,武裝我幾乎要豎起白旗向你狂奔而去的萬千柔情,你說,我還能怎麼辦?在你輕而易舉又成為我生命的重心之後,你說我該怎麼辦?
怨怨憎憎,終究掙不開你所撒下的情網,我總是前世該你而到今生還。否則我又怎會千回百轉,總繞不出你的情絲牽絆?罷了,罷了,這樣糾結難解的宿緣就隨它去吧!有緣定會長聚,若是緣淺,也要含笑的任它斷線,好嗎?因著我們老是分分合合的傳說,這一生便已足夠了……
第一章
梵音輕唱,香煙彌漫,莊嚴的佛像端坐在高高的堂座之上,神案堆放如山的素果和層層如雲似霧的鮮花;雙手合十三拜後,跪立在蒲團上的縴弱女子,閉上眼楮再次默禱幾句,黛眉微顰,在身畔的侍女扶持下,娉娉婷婷地轉進後院。一道清淨的假山流水,蜿蜒曲折地營造出寂寥的仙境般景物。
「小姐,丞相府又派人送了些瓜果素蔬盒過來,妳要不要先進膳? 扶著縴細的主人坐在房間里那張瓖金嵌玉的桌子前,那名有著微翹眉角的侍女,掀開了擱在一旁的茶幾上面,用五彩綺擷花綢覆蓋著的簠簋,露出里頭的各式珍奇果蔬,語帶輕快的告訴仍蹙緊眉頭的素衣女子。
「擱著吧,姬澐,來人有沒有提起阿裕?」
為難地搖搖頭,那位召喚姬澐的侍女,倒了杯仍不時冒著熱氣的茗茶,放在主子面前。
「小姐,倘若太子殿下及齊王爺未遭不幸,今日這李氏江山全都是妳父親建成太子殿下的,妳一位堂堂大唐公主,又何須受制于這小小的張丞相?」
看到姬澐那忿憤不平的模樣兒,玥妍,這位曾是唐高祖李淵最寵愛的小孫女兒,也是前建成太子殿下最寶貝的侍妃鐘氏所生的小鮑主,趕緊伸手捂住了姬澐的嘴,不安地左顧右盼,待看清附近除了幾位遠遠站在廊下打瞌睡的近衛,別無他人後,她才不以為然地橫了姬澐一眼。
「姬澐,過去的事就別再提了。現今的我,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雖有著祖父的護憐,但祖父重病不起,我們更要謹言慎行。況且,還要顧及到阿裕。」
想起了慘死于玄武門的父親及叔父,玥妍兩眼又迷蒙了起來。原本和樂的家,因為二叔李世民為奪權,于玄武門發動襲擊,令她的父親建成太子及三叔元古俱喪命于此。而世民更藉此擁兵進宮,逼迫高祖,也就是她的租父李淵下詔「諸軍並受秦王處分」。挾著強大的兵力,李世民很快地就以大開殺戒的做法,平息了東宮擁護建成,和齊王府的反抗勢力。
武德九年六月四日發生了玄武門之變後,在李世民的步步進逼之下,同年的八月初九,喪子之痛難平的李淵,即將帝位傳給了野心勃勃的秦王李世民。
世民即位為太宗,次年改元貞觀。至此,大唐天下的歸屬既定,他便展開整肅異己的工作。原東宮太子李建成和齊王李元吉的舊勢力受到圍剿,建成與元古的妻妾被充公為宮人,並授與如尉遲敬德之類,在玄武門兵變時助他且為之打先鋒的功臣。
至于子嗣,全都格殺勿論。一時之間腥風血雨,使整個長安城人人噤若寒蟬,唯恐被誤認為與建成或元古有牽連而被誅殺九族。偌大的長安街頭,百姓見面也只能對視搖頭,快步急趨。只怕話說多了,被無所不在的密探給逮到,項上人頭搬家不說,還要誅連九族。
在一波波的大屠殺之中,卻有了兩個漏網之魚,即彼時受宣進宮陪伴高祖的玥妍及她的幼弟李裕。按宮中禮制,諸親王公主非受詔不得進宮。但因玥妍是高祖最寵愛的小孫女兒,再者阿裕為建成太子的子嗣,倘建成太子即帝位後,小小的阿裕就是貴不可言的親王了,在巴結逢迎的情況下,宮內宮外的內侍護衛,便都對玥妍偷攜幼弟入宮的做法,睜只眼閉只眼了。
玄武門之變發生之際,高祖正帶著玥妍姊弟泛舟于宮城西北隅的海池。听到近侍們慌慌張張地來報噩耗,幾乎嚇呆了的李裕鑽到了桌子下,戰栗地說不出話來。從祖父那頓時似乎老了十歲的表情中,自幼熟讀詩書的玥妍,當下立即明白自己和幼弟的性命,正如蜉蝣般渺小,隨時都有面對死亡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