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感到詫異,阿滿隨即拿起手電筒,開著泥程的車四處尋找著泥程。
夏末秋初的夜間,涼風習習,放眼望去,連綿的沙沫上只有些匍匐蜿蜒的植物橫臥其間,阿滿在沙灘上來來回回地喊叫著。但隨著夜色越來越深,風也逐漸銳利起來。
等了許久仍沒有泥程的蹤跡,阿滿心想或許他已經回家了,所以放棄了搜尋回去。泥程那棟法國式的別墅仍是空空如也,懷著恙忑的心情挨到天亮,阿滿才在無可奈何下向警方報案。
由于泥程是知名人士,加以失蹤的時間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所以警方並沒有很重視這個失蹤案。倒是因為立法院剛開議,除了互貶為黑道份子外,立委們一時之間還找不到借口可以吵架打架,使得這件失蹤案,在記者們缺乏新聞的情況下,竟被炒上了頭條。
隨著立法院開會情況的平和黯淡,記者們只有在泥程的失蹤事件上大著筆墨。有些人忙著探討他和某些名女人之間的曖昧︰也有人幾乎是斬釘截鐵的暗示著這位年逾不惑的王老五是玻璃圈內的同志︰更有些記者,捺著性子想盡辦法將泥程自幼到目前為止的點點滴滴都編寫成一則現代傳奇。
無論新聞怎ど炒,泥程就像是平空自這世上消失了似的,不但沒有絲毫訊息,對他興致勃勃地策畫了許久的二十五周年紀念秀也沒有任何交代。雖然在段詠文的監控下,所有的細節流程都井然有序地進行著,但缺席了的主人,卻使這一切都顯得特別詭異。
每天穿梭在泥程那間巨大的巴洛克宮殿式的服裝原創公司,抽空還得到警局接受警方人員的訊問,不時驅車到泥程的別墅尋找蛛絲馬跡,可以說已經夠段詠文忙的了,再加以他自己那業務蒸蒸日上的事業,給結實實地把他繃得更緊了。
而這場秀的重頭戲,就是那名叫尹蒂的模特兒所要展示的純手工刺繡珍珠禮服,是泥程親自一針一線地縫綴完成的。當初是在尹蒂自己苦苦哀求之下,他才向泥程極力推薦讓她扛下這最光采的一角,沒想到這女人卻只打通電話來,說是要替公子拍果照,所以不參加這場秀了,令段詠文措手不及。
天殺的!泥程,你究竟是躲到哪里去了?搔搔早已被他撥弄得凌亂不堪的發,詠文將腳往長長的工作抬上一扔,拿起他慣用的大保溫罐,懊惱地望著里頭已經快見底的余漬,貪婪地嗅聞著殘留的咖啡香。
「喂,哪個人做做好事,幫我泡杯咖啡。」看到那個佇立在那里盯著一套滿是蕾絲的維多莉亞時代禮服的女孩,他覺得相當眼生,可能是新來的吧!他想他不想他伸手將保溫罐塞進她手里,自己則是腳不停步,緞續地檢查著物品。
莫名其妙地瞪著手里的保溫罐,小瑜訝異地看著那些身上只穿著簡單的內衣褲、卻相當自在地走動著的模特兒們,很自然地對她指點著廚房的方向。
抿著唇在流理抬上下四處翻找著,好不容易才找到罐頭大的咖啡粉,也不曉得該放多少,瓶罐上密密麻麻似英文又不像英文的字母,在她眼前宛如雨後被水漫淹漂流出洞的蚯蚓般扭曲。
看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資料袋,小瑜的心一栗,總算憶起了自己為什ど會在這里的原因。坐在那張有些晃動了的高腳凳上等著水開,小瑜打開資料袋,看著里頭那個跟自己一點都不像的女郎。
若非是孤兒院院長的親口證明,否則連小瑜自個兒也很難置信︰她跟照片中那位明朗得如太陽般耀眼的人會是親姊妹。
從有記憶開始,小瑜即听多了人們對她們姊妹的評論,姊姊韓□苓,較長五歲的她有著圓圓的笑臉,鼻上幾點明顯的雀斑,活潑樂觀的個性,使她有著極好的人緣。
而對于小瑜,評語就較趨于兩極化。據說長得較古典的她有著標準的鵝蛋臉,因為較內向羞澀,也可能是因為一向都是有姊姊在前頭抵擋挫折困難,所以養成小瑜靜默的個性。
平常姊姊曾不止一次邀小瑜到她所任職的服裝公司玩,但生性佣懶且害怕見生人的個性使然,使小瑜總是拖延而至從未來過。如今回想起來,她頗為後悔,若是以前能積極些,或許今天也就不會這ど茫無頭緒且棘手了。
翻看著那些姊姊所遺留下來的日記和書信,小瑜咬著下唇地努力回憶姊姊是否曾說過公司內的什ど事。奈何想了許多,記憶中的片段幾乎全都是姊姊對自己的噓寒問暖,這令她為之沮喪不已。
水壺的笛音淒厲叫醒了沉思中的小瑜,她慌慌張張地跳下凳子,手忙腳亂地想打開罐子,用力過猛之余,滾了一地的深色粉末。既要顧及刺耳的壺音,還得東張西望地找些東西來處理這滿地狼藉,小瑜在慌亂中,只有先關掉瓦斯再說。
「你到底在干什ど啊?」冷不防背後傳來的斥責聲,使小瑜嚇了一大跳地旋身面對那個皺著眉佇立在門口的男子︰是捧著滿懷演示文稿的段詠文!
喏孺得說不出話來,小瑜下意識地往後頭一縮,手臂上立即傳來一俾椎心之痛。
在她沙啞的尖叫聲里,段詠文一個箭步沖上前去,粗魯她扳過她的身子,細心地觀察著她手臂上那片深紅的色塊。
「你怎ど這樣不小心!快過來,待會兒要是冒出水泡就糟糕了,難道你不知道水壺是會燙人的?」二話不說地拖著小瑜,在那些模特兒們或是職員們的尖叫連連中,將小瑜拖進一間雜亂無章、像是剛被閑空門的偷兒們好好地翻箱倒櫃過,或是世界大戰後的廢墟般的房間。
一進房內,他大腳一端,便將那有層層抱枕和書報所堆積的椅子上的所有物,全踢下地︰把小瑜安置在椅上。
他迅速地自櫃子里找出醫護箱,像受過專業訓練的醫療人員,並冷靜的為小瑜涂抹清涼的藥膏,再覆蓋清潔的紗布,繼而以繃帶扎好。
頭一次小瑜如此靠近地觀察著這個報章雜志及第四台談話節目的寵兒。汗珠緩緩地自他額頭上滑落,舌抵在雙唇間,他神情專注得彷佛正在做件偉大的藝術創作似的。
說起段詠文,相信許多關心時尚流行,或是常常開機守著電視的人,應該都不會太陌生。自從「新好男人」這個名詞開始流行後,大部分的男人皆以受封這稱號為榮。
然而這位媒體風雲兒,卻在某次上那位以女性柔媚形象、在總統大選中成功地顛覆媒體、以強勢的手法將自己推銷進全台港人心目中的政壇黃金女郎的節目中,堅決反對她將這個封號硬冠在自己頭上。
「我不是什ど‘新好男人’,我也期許自己能做到‘好男人’的境界,在我以為,好男人沒有什ど新舊之分,只有假象與真相之分。」帶著自信的笑容,他炯炯有神的正視著螢光幕,顯得一派的溫文儒雅且義正辭嚴。
在主持人擅長的揭風點火之下,觀眾忙著callin的熱線不斷涌入,雖然有幾個是批評他的臭屁自大,但絕大部分的來電卻都是一面倒的支持他。
針對許多人的不以為然,他談笑用兵地以四兩撥千斤的口吻,很輕易地化解那些尖銳的批判。
「我並沒有批評所謂‘新好男人’的意思,我認為是不是個好男人,各人心里自己明白,何必非得跟個流行用語扯上關系才算數呢?」大大不以為然,詠文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