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誰都知道車子在坡度比較大的山丘騰空跳躍時,底盤、懸吊系統都很容易受傷的,像我的引擎氣門也受損了,我能賴誰?」不以為意的拍著自己車子的引擎蓋,小齊故意用很大的聲音,說得令附近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哄堂大笑中,小馬面色沉重地舉起手,在他展開的手心里,赫然是把鋒利的折疊刀。
「小齊,我相信這把刀你應該不陌生才對……」小馬掠過小齊伸過來的手,將刀交給身畔的大會工作人員,然後正視小齊。「這刀是工作人員在車子里找到的證據,而我記得這是我跟菲碧合送你的生日禮物……」
無視于其它人的嘩然,小齊猛然沖向小馬,「你們怎麼可以也這樣背叛我?沒有了菲碧,至少我還有你們這些兄弟們,想不到連你們也跟她同個鼻孔出氣……」
疲倦地抹抹臉,小馬面對這曾經是任劍俠游的少年伙伴,語重心長的搖了搖頭後說道︰「小齊,我們並沒有變,變的是你。菲碧她沒有錯,她只是愛上了別人。如果你真的還是我們的好兄弟,就該給她祝福,而不是如此的詆毀污辱她。」
小馬說完後即和修車廠其它的師傅們怏怏地離去,菲碧緩緩地踱到他面前,認真地盯著他瞧了瞧,最後眼底浮上層悲哀。
「小齊,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有恨你的一天……你像我的哥哥,又似我的師長、朋友。在我因為哥哥去世而難以自悲痛中自拔時,是你指引我走進賽車的世界,使我能在速度的追求中得以跟哥哥更接近,也使我能安定無依無靠的心,但是……」她沉重地嘆了口氣,再抬起頭時,眼神更加地深沉、也更銳利。「但是你卻對他做出這麼不可原諒的事。小齊,為了這件事,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永遠!」
不待小齊有任何反應,菲碧匆匆地往外走,此刻她滿心都是躺在擔架上的小李,但背後傳來的喊叫卻使她怔了一怔--
「你原不原諒我又有什麼差別?如果不能使你愛我,那就讓你恨我吧,起碼,這樣也能教你一輩子記得我。」在被警方人員扭上警車前,小齊扯直了喉嚨大吼。
轉身面對掙扎著仍被強塞進警車的小齊,菲碧選擇雙手捂住耳朵,快步地跑向小馬準備好的車,一踩油門,車子便向前猛沖出去。
淚水不斷地淌落衣襟,回憶像走馬燈般的在腦海中迥蕩,那是自她有記憶起的所有片段︰不融洽的父母,她唯一的朋友也是僅有的手足--哥哥、小齊、小馬、小胖,還有其它的師傅或學員們……
不知何時,淚水已經停止了,揉揉干澀的眼眶,她抬起頭望向那幾幢高聳的醫學大樓,心里剩下的,只有霸道得如沙漠酋長,有時又體貼得令她不知該如何拒絕的那個人--;小李。
突然明白一直困惑著自己的是什麼了。她甩甩頭,踏著輕快的步伐朝急診室走去,臉龐換上了前所未有的自信和輕松表情。
我一直以為守著自己的心,便可以安安全全、不受任何傷害;我想只要我不去愛任何人,就能夠不被生離死別所折磨。但是,回首我這些年壓抑至極,索然無味的生命倒不如受這情愛的拖難,起碼讓我感覺自己還活著啊!
玻璃門向兩側滑開,菲碧抬起頭迎向那些滿臉焦慮的人們,這其中有她的父母,其它的師傅們。她深深吸口氣,抬頭挺胸地走向他們,她心里有股新的勇氣正在滋長。
「菲碧……」
「老板他……」
「還在手術中,醫生說……」
面對那些人的七嘴八舌,菲碧只是沉住氣的听著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地組合出自己所要的資料--他還在動手術,只是肋骨斷了一根,兩只手指骨折,連醫生都在明了他受傷原由後,直呼真是太幸運了。
心頭上的大石,很快地落了地。菲碧雙手往上一舉,制止他們說下去。「你們都回去吧,這里有我就夠了。」
「可是……」
「但是……」
「可是菲碧……」
「你們回去吧,他不會有事的。因為他答應過我了,他絕不會拋下我不管,我要在這里等他,等他蘇醒,然後我要告訴他,我愛他。」面對師傅們了然在胸,以及父母驚異的表情,菲碧微微一笑,那是他們從未見過的菲碧。
「菲碧,那麼你是要嫁給他了嗎?」阿梅一听之下,幾乎已經見到了盛大的婚禮場面般的喜孜孜。
「我不知道。婚姻于我而言,是太遙遠的未來,現在的我已經學會不要想太多,我忘不了過去,也不想臆測將來。我想,我已經浪費了太多時間去逃避別人的真情,現在,應該是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了。」雙手合十地抵住胸前顎下,菲碧頭一次在眾人,包括她父母面前,表露出她小女兒的嬌態。
阿梅還想再說什麼,但辛裕生拉了拉她,使個眼色後,連拖帶拉地將她帶走。而其它的師傅們眼見如此煥然一新的菲碧,也都識趣地三三兩兩散去。
坐在空蕩蕩的急診室外長廊,菲碧目不轉楮地盯著那顆亮著紅燈的號志,心里格外的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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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蒙中似乎瞧見了菲碧的臉在眼前晃動,小李想睜開眼角看清楚些,但那陣暈眩卻不時的襲來,使他幾度在半夢半醒間來回擺蕩。
疼痛像是緊緊吸附著他身體的水蛭,總在他稍感紓解之時,如同四面八方潮水般地涌向他,使他又被源自體內的痛楚百般折磨。每當這個時候,只有菲碧的臉在腦海中出現的一剎那,可以使他暫時忘卻遍體酸疼,感到無比的欣慰。
她在為我擔心,在她眼眶處凝著的淚光中,我看得非常真切︰她所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她的哥哥,或是那個令她不安的蠻橫男人。她看著我,就那樣深情切切、真情流露,有了她這樣至情至性的擔心,于我已經足夠了,真的夠了!
昏昏然又不知睡了多久,這一次醒來的時候,雖然疼痛還是如蟻啃咬著他,但他的神志已經較為清醒了。床前是高高掛著玻璃瓶的點滴架,還有……菲碧!
他試著挪動如有千斤重的手,輕輕地踫觸她。看她趴在床頭睡得那麼沉的樣子,他的心既感動又不舍。
「菲碧?菲碧?」吃力地拉過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為她披上時,卻吵醒了她。
揉著惺忪的雙眼,菲碧慌慌張張地檢查著點滴瓶中的食鹽水劑量,而後羞赧然地望著他。
「對不起,我睡著了。」她攏攏垂到腦後的長發,不太自在的咬著唇。「你還很痛嗎?我去請護士小姐為你打止痛針……」
菲碧說著立即轉身就要往外跑。「你等一下下,我立刻去請她們過來……」
「菲碧,菲碧!等一下,你……過來一下好嗎?」在菲碧朝他飛奔而來時,小李兩眼發光地盯著她的腿猛瞧。
「怎麼啦?」不明就里的菲碧,狐疑地偏著頭看他。
「菲碧,你變得不太一樣……你……你穿裙子!」小李像發現新大陸的大叫,語氣是既興奮又訝異。
「我……我決定要改變我自己。」扭著手指地坐在他面前,菲碧期期艾艾地說道。「我不懂得該如何去愛你,但是我願意學習,你……願意教我嗎?」
深受感動地握住她的手,小李感慨地在她手背上吻了一記。「菲碧,即使你要我的性命,我都會無怨無悔地雙手奉上,更何況是教導你愛的真諦呢?只是,我很好奇,你為何會突然改變主意呢?難道是因為我撞車了,是不是醫生向你宣布了什麼……壞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