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趕到二十二號登機門,她舒口氣地看到一大堆人正圍著地勤人員吵嚷,同情地看看那些被盯得滿頭疤的地勤人員,她隨便找了個空位,拿出隨身听,正要戴上耳機,隔壁的人所說的話卻令她頓了一下-「听說飛機的引擎有問題,修了很久都找不到原因,想到得搭這架飛機飛十幾個鐘頭,還真令人擔心。」那位抱著個三、四歲小女孩的媽媽,憂心仲仲的對艾琳說道。
緊張地吞吞口水,艾琳挨近她。「引擎?」
「是啊,本來機長就發現左邊的一具引擎有問題,但航空公司的工程技師檢查修理之後,現在連右邊也有問題了。」拍拍已睡著的小孩,媽媽搖著頭。
「兩具?」所有飛機災難電影的鏡頭立刻自動地浮現在艾琳腦海中,由爆炸或撞山、空中解體,連續劇似的上演著本世紀最悲慘的災難片。
「是啊,剛剛那些地勤的人說的話才氣人呢?他們說反正飛機有四具引擎,壞了兩具還有兩具,怪我們太大驚小敝了,我先生跟其它人氣不過,正在跟他們的主管理論。
妳要到哪里?」
「我……我要到歐洲。」艾琳已經全身發軟的回答。「我抽獎抽到去歐洲的機票,而且是指定非搭這家的不可,我的天啊!」
「呃,妳挺幸運的,那些什麼抽獎的我從不參加,因為我沒有偏財運,甚至六合彩的兩百塊都沒中到過……妳要到哪里去?」那女人詫異地看著艾琳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虛弱地笑笑,艾琳朝後頭一指。「我想上洗手間。」
飛機延遲起飛,大伙兒聞著沒事干之下,最多人想到的便是到廁所里消磨時間了,尤其是女人。只見小而狹窄的廁所里,小小的兩間小房間及外頭小了一號的洗手抬前擠滿了人。老太太們互相詢問著對方自何處來;年輕一點的忙著比誰去過的地方比較多;
少女們撅著唇,對僅有的一面鏡子一層又一層涂著鮮艷的唇彩。
此外,這里還有滿地的污濘和小孩子的哭叫聲,足夠構成災難片的開端了,望著自己被個小女孩所踩髒了的鞋面,艾琳如此地自嘲著。
好不容易等到那些霸佔鏡子不走的老太大、媽媽及少女們離開,艾琳捧把清涼的水撲撲臉,希望能讓自己冷靜些。
說起來這趟的旅行確實來得很是時候,一直在廣告公司當企畫的艾琳,是這一行中新升的明星,經由她腦力激蕩所策畫出的廣告,全都獲得很成功的回響。尤其是前一陣子的查斯特酒及化妝品的上市,更是令艾琳人氣旺到最頂點。
查斯特是英國一支十分古老的家族,他們所制造的茉莉花、玫瑰及鈴蘭香精,向來是歐美,尤其是巴黎的各大化妝品公司所指定的原料。而香水不過是由選定的幾種香精相混,再添加其它香料而成。
由于查斯特家族的現任掌門人,已經八十四歲的露西.查斯特年事已高,所以現在查斯特的大部分經營權已交給了繼承人文笙.查斯特。
受過現代化教育的文笙,從一接掌家族企業之後,即銳意大力革新。首先,他將家中向來只供應貴族和教會的家釀美酒,開始釋放外賣。然後,因著握有粹取香精的先進技術,以及擁有在鮮花城格拉斯最適宜栽種高品質花卉土地的優越條件,他開啟了查斯特家族在香精之外,涉足于化妝品業的第一步。
為了在眾多的舊有品牌中打出一條新契機,文笙將所有產品進佔香港市場之重責大任,全交由艾琳的公司承制。也因此,使艾琳能憑自己別出心裁的廣告創意,而打響了自己在業界的名聲。
當初老板曾告訴艾琳,由于上市搶灘成功,露西對查斯特能攻下香港化妝品四成九的市場很滿意,所以想邀艾琳到英國玩。可惜那時候她正忙著別的新廣告,只得萬分惋惜地拒絕。沒想到,等她手中的廣告全都告一段落後,突如其來的一封掛號信,卻又給了她一次到英國的機會。
看著那張掛號信,艾琳足足想了快半小時才記起來,原來是有次她買了本雜志,里面有慶祝成立X周年的抽獎回函,閑著沒事之下,她隨隨便便地填好寄了出去,沒料到竟然就抽到特獎—歐洲來回機票。
其實她那陣子根本忙個半死,對這張機票還真有點不知該如何處理的茫然,順手擱著,一放就是大半年,直到上星期。對個性較為直接的艾琳而言,同公司又是自己上司的金永璋是她這輩子所見過最婆媽的男人。
遇事總是拖拖拉拉,猶豫躊躇、反復無常的金永璋倒從不掩飾他對艾琳的傾慕。這在公司內早已是公開的秘密,但落花有意,艾琳這流水不但無情,甚至還沒事就來個暴風雨,三番兩次地正面回絕,只是老愛用些文謅謅字眼的金永璋不但不以為忤,還津津樂道四處傳播,令艾琳為之氣給。
那個厚臉皮的家伙,她明明告訴他她對他沒興趣,誰知他竟然到處放話說她是矜持,還說他自已有絕佳的毅力,必要時可拿出鐵杵磨成繡花針,或是八年抗戰的精神。
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皺皺眉,艾琳一想到金永璋那狂妄自戀的德行,心情立即由晴轉陰霾。
那家伙私底下糾纏無度也就罷了,最可怕的是在公事上,他也百般討好艾琳的做出許多令艾琳處境為之艱難的小動作。雖然同事們都抱持著同情的態度,表示理解艾琳的苦衷,但艾琳自己心知肚明,再這樣下去,她實在無法再在公司待下去了。
上星期合該有事,在每周一的例行業務演示文稿中,金永璋又將上次得到廣告三大獎的那個片子拿出來講,他又一如往例的將絕大部分的功勞全加在艾琳頭上,事實上艾琳心里雪亮得很,這部片子她根本沒什麼參與,所以當場忍不住站了起來。
「金經理,我想你大概記錯了,這個廣告自構想到拍攝,我完全沒有參與,這是第二組的同仁們辛苦的結晶。」不顧同事們愕然和公司高級主管們好奇的眼光,她直視著金永璋,一字宇清晰無比地說道。
「嘎?呃……嗯,其實妳那時候正在忙查斯特的Case,所以沒有實際參與,不過,妳也是創作部的人……」沒料到她會有此一著,金永璋支吾著向大主管們解釋。
「不在其位,不居其功。」艾琳簡單的說完之後,面對他閃動著怒火的雙眼,毫不退縮地回瞪回去。
那天的演示文稿開完後,艾琳故意躲到廁所消磨了快半小時才出現。但金永璋可沒有那麼好的涵養,他就守在女廁所外,不時要進進出出的女同事們叫艾琳出來。
等到所有的女同事都被他煩透之際,艾琳的怒火也已升到爆發邊緣。她沉著臉听同事們的抱怨,眨眨眼朝她們一揮手。
「今天一定要把這事兒解泱,否則我早晚會崩潰。」對著鏡子將鮮艷的大紅色口紅涂上,她沮喪地說。
「艾琳,再這樣下去,就算妳不崩潰,我們其它這些善良無辜的老百姓,大概也都得到精神病院報到了。」
「是啊,艾琳,長痛不如短痛,干脆妳去找個男人嫁了,讓他徹底死了這條心!」
一旁齜牙咧嘴擠著暗瘡的雯惠突生一計的叫了起來。
「這倒也是個好辦法,不過要是那家伙根本不管艾琳結婚沒有,還是糾纏她,那又該怎麼辦?」剛生了孩子,整個人豐腴了不少的文君,偏著頭瞄著艾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