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用那種語氣跟我講話?」下午在他又很生疏的像談公事告訴她明天訂婚儀式的過程時,敏箴終于忍不住的抗議道。
「嗯?什麼樣的語氣?」他的語氣不好?希平抓抓凌亂的發絲,心不在焉的翻著手里的公文夾。
——我已經快要忙死了,還得時時刻刻的跟她一起敷衍整天喜上眉梢的媽媽,我的語氣到底哪里不好了?
「希平,我每天都很努力的在配合你,可是你每次不是對我面無表情,要不然就是板著個臉,我已經快演不下去了。」敏箴吐吐舌頭的扮了個鬼臉。
「你……你不必在乎我的表情或其他什麼觀點,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分內的事就可以了。」希平將那份檔案放下,又拿起另一份公文,心無旁騖的看著。
敏箴先是無法置信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動手抽走了他手里的公文。「不行,你叫我怎麼跟一堵木牆說話?每次你媽媽要我們說什麼時,我都在提心吊膽,擔心被她識破了。你到底有沒有在听嘛!」
希平盯著她手里的公文半晌才抬起頭。「把公文還給我,這些文件我必須在今天下班前簽好發出去,你不要無理取鬧了。」
「無理取鬧?」敏箴磨著牙一字一句的硬從齒縫間擠出那四個字,她霍然將公文往一旁的桌上扔,昂起頭看他有何反應。「我無理取鬧又怎麼樣?」
希平憤怒地跳了起來,但他只是看了敏箴幾眼,自己去撿起那份公文,又再繼續看下去,似乎不當身旁還有個她存在似的。
敏箴憤怒地沖出他的辦公室,面對走廊來來往往對自己投以側目眼光的職員們,敏箴只好強迫自己咽下那想踢人的沖動,裝出一副笑臉迎人的嫻淑樣,但實際上她的心中早就在噴火了。
然後是剛才吃完飯時,希平無視于敏箴愕然的愣在那里,面對秀柑提出要他們提早結婚的事,希平微笑著照單全收,這使得敏箴更是火冒三丈,差點兒當場就跟他吵開來了。然而因為春蘭她們姊妹的安撫,所以敏箴只得憋著那口怨氣自個兒到庭院里生悶氣。
可惡、可惡、可惡透頂!敏箴跪在床上掄起拳頭狠狠地捶著枕頭,咬著牙的想著要如何報復希平。
原本我看他似乎挺為難的樣子;再加上自己偷溜進他的房間被活捉,所以心軟的想幫他的忙。可是看看他那個樣子,就算不感謝也就算了,何必整天擺那個臉色給我看。
敏箴愈想愈生氣,又捶了幾下枕頭。哼,我就不相信我會斗不過你,你給我記住,方希平!
第四章
希平連打了幾個噴嚏,他皺起眉瞪著面前的父親和姊姊們。「不,別想,這已經是我犧牲的最大限度了。訂訂婚倒還可以商量,結婚?免談!」
「可是剛才你自己親口答應媽媽的。」水蓮理直氣壯地打了他一記回馬槍,其他的姊妹們也連聲附和。
「我記得我剛才說了什麼,我只是告訴媽——我們再商量商量,我又沒有說一定要結婚。」
「希平,反正敏箴都已經答應要配合了,我們索性就讓媽更開心點嘛!你又沒什麼好損失的。」
「就是說嘛,人家女孩子都不計較,你又有什麼好猶豫的?」雪梅說著朝父親使著眼色,冀望父親會幫腔。
「希……」父親還未開口,希平轉身快步地跑出去,以最快的速度將車子疾駛在萬家燈火的城市星空下。
他嘆口氣把車速慢下來,停在路邊用手支著方向盤,把臉枕在手臂上凝視著前方陷入沉思之中。
姊姊們說得沒有錯,事情已經到了這地步,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因為敏箴是那麼的合作,所以倒使他感到難過。這幾天相處下來,他毫不意外的了解到敏箴是多麼富有同情心的一個女孩子,而這個認知卻令他感到不是滋味。連帶的當他面對敏箴時就是沒有辦法保持平常的冷靜,便何況是心平氣和的與她談話。
其實在那塊桌巾被掀起來的一剎那,他的心就持續有一個念頭不斷的在蠢蠢欲動,只是他一直嚴厲地克制著自己,逼自己不去想那個該死的想法,但是,直到剛才,他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我要她,這從首次見到她穿了那套松垮可笑的制服,像個野小孩般的被我自餐車下揪出來的同時,就已經在我心頭萌芽,而後又發生了這一連串的事故,使我非得跟她合演這出戲,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心里頭的感覺。
我想要她是無庸置疑的,但我懷疑這也會是她要的感覺。我知道她非常努力的想要跟我配合,每當想到這一點就令我沒趣。
因為她愈是賣力就愈提醒我,這場戲總有結束的時候,我該怎麼做?拋開一切顧忌的去愛她,還是保持冷淡的態度,讓的煉獄將自己摧殘到死?
她說我像一堵牆。沒錯,我在她面前呆板無趣得像座山丘,並非她的錯,而是害怕我奔溢而出的情感會將單純的她給嚇壞了,只得一再地強自壓抑著。
我面無表情?沒錯,我必須費很大的勁兒將自己熱情收斂,我該怎麼讓她明白,我的眼光時時刻刻離不開她,若非我竭力的克制自己,天曉得我大概非得整天抱著她,吻著她柔軟的唇,听到她清脆的話語才能度日吧!
唉,這真是個難題。我不相信這就是所謂的愛,可是卻也無法解釋內心那一波波在想到她時的悸動。而她,鼓著氣呼呼的腮幫子瞪我的模樣……唉,怎麼有人連生氣都是如此的可愛?看來今夜又要失眠了。
敏箴一大清早就被叫醒,坐在餐桌旁睡眼惺忪地看著管家忙碌的煎蛋烤多士,她將面前的盤子推開,盡避女敕白幼黃的荷包蛋和鮮紅且散發出陣陣香氣的多士很誘人,只是她根本沒有胃口。
她咪起眼楮看著希平,不,他穿著希安的衣服,戴著希安的眼鏡,所以他現在是希安的身分,她趕緊露出個友善的微笑。
「早啊,希安。」她說著朝她點點頭。
「早……大嫂。」希平只對她點了一下頭,隨即坐到秀柑身旁的位子。「媽,我今天可能得離港公干。」
「那怎麼成,今天是你哥哥訂婚的日子……」秀柑放下刀叉,滿臉不悅的神色。
「秀柑,反正希平結婚時他再參加也可以,因為新加坡那邊發生了霸菱銀行事件,我本來想讓希平去看看的。但是剛巧希平今天訂婚,所以才要希安過去。」方新達握住妻子的手,放柔了聲音說道。
「可是……唉,好吧,希安,那你先去跟你哥哥說一聲,早點回來。」秀柑說著說著,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而頓了一下,但她搖搖頭的望向希平。「真奇怪,我為什麼會以為你這一去就不回來了呢?去去去,看我這烏鴉嘴,淨說這不吉利的話。」
餐桌旁的眾人心頭一驚,但都佯裝無事地吃著東西或喝咖啡。敏箴則垂下眼瞼,研究著自己面前的多士。
希平擠出個微笑抱抱母親孱弱的軀體。「媽,你別胡思亂想了,我怎麼能不回來呢?我還要喝哥哥跟大嫂的喜酒,等著當叔叔哩。」
「嗯,快去快回,什麼時候的飛機?」被逗得心花怒放的秀柑催促著她最鐘愛的小兒子。
「待會兒我就要出發到機場去了。大嫂,要不要我順便載你到查理的店去化妝?」希平朝敏箴使著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敏箴因而給他一個明媚的笑容,甜甜的端著盤子站了起來。「噢,希安,我不跟你出去了。事實上,我想為希平送早餐到他房間去。你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