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是以前養馬的地方,由于地道長年都處在黑暗之中,所以這里的馬是瞎的馬,它們的祖先可能是能看東西的,但在這里面出生的小馬,因為出生後都在黑暗中工作,所以是瞎的。」謝小姐指指這處的馬廝介紹道。
在昏暗的地道里突然敏感了起來的感官使瑪姬微震了一下,她沒有回過頭去,只有沉默地跟著其他人繼續往前走。眼楮則忙碌地搜索著那個熟悉的背影。
沒有?她眯起眼楮地看著聚集在導游面前成半圓形的團員們,那麼……
「這個聖母台是以前這里的礦工們最敬仰的聖母瑪莉亞,听說很靈驗,大家要不要向她祈求呢?」導游說完逕自的前去和游船的看守人交涉,讓團員們自由活動。
瑪姬找了塊光滑的岩塊坐下,試圖理清那使自己情緒如此波動的原因是什麼。不該有這種感覺的,她掏出口香糖塞進嘴里,心不在焉地遙視著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聊天的團員們。
從小目睹母親受到父親的傷害之後,她明白並非父母最初的愛戀是假的,只不過是禁不起時間的摧殘。這些年來她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那就是當愛情在彼此的生活中已經褪色甚至是死亡之後,彼此是不是該再為它浪費青春,消耗生命。
而到了盡頭,又該由誰決定呢?因為找不到答案,所以她竭力避免自己去踫觸到這檔子事。每每面對其他異性的試探,總以裝瘋賣傻的玩笑、三言兩語地帶過。為了就是害怕那不可知的未來,也害怕母親的悲劇在自己身上重演。
在母親一次又一次躲在門後哭泣的日子,瑪姬偷偷地向自己發誓,絕不步上母親的後塵。由于見到太多負面影響,瑪姬總是告訴自己,生命中沒有男人一樣也可以充實且幸福。結論是——絕不要陷入編織的情網中,以免受到傷害。
以往這些自律寶典對她非常有效,她進退得宜地拒絕過大企業家第二代的子弟;也成功地打消了青年才俊們的殷勤垂青。但面對于蘭生,她對心里那無以名之的騷動感到害怕無助。
不可能吧!她跟他才剛認識而已,一見鐘情是很美的故事,但她不以為會發生在她身上,因為那背負的風險太大了。她早就月兌離了愛作夢的少女年齡,該放在心上的是踏實認真的人生,那風花雪月的浪漫,在現實生活的放大鏡逼視下,又會剩下些什麼呢?
只是……只是在午夜夢回時她也會感到感傷,為自己內心充沛的情感無處宣泄而難過。而在面對那些被她定位在兄弟們的好友面前,卻總是有知音難尋的感嘆。
一陣長長的嘆息聲從不遠的後方傳過來,瑪姬渾身一僵地坐正的身體,果然沒有錯,從剛才開始她就意識到他的存在,這令她感到不安,因為萬萬沒想到于蘭生對自己的吸引力,竟然如此的強烈,使她有悖情理地一再去思索那些她並不怎麼熟悉的心事。
「累了嗎?」蘭生並沒有現身,他將背部倚在凹壁上,整個人被陰影所遮蔽。
「還好。」瑪姬很快地回答之後,兩個人之間陷入沉默。想要找個話題是他們共同的想法,但卻一直沒法子在延續此紛亂的思緒中找到任何適當的話語。
蘭生持續地雙手抱在胸前站在那里,洞穴中冷冽的空氣和岩壁所透出的寒氣,使他感到有種空寂的舒適。下意識地低聲地哼著那首威爾第的小提琴協奏曲中的「春」之樂章。
瑪姬靜靜地坐在那里聆听,一動也不動地任憑飛揚的音符流貫在耳畔。閉上眼楮她听著听著也不由自主地跟隨他而輕聲附和。就在這個深入地底的岩洞內,他們沒有說什麼話,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哼吟著那短短的曲。
前面不遠處的叫喚聲打斷了他們之後,瑪姬一睜開眼楮立刻知道他已經不在身後了,她不想回過頭去證實,因為她知道自己的感覺錯不了。
站在導游身旁協助清點團員人數時,蘭生方才氣喘吁吁的朝這個方向跑過來。面對其他人的詢問,他微笑地說自己被前面漂亮的湖景所吸引而遲到,在他頻頻向其他人道歉的同時,瑪姬捕捉到他調皮地對自己擠擠眼。
有抹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微笑在她唇畔淺淺地綻開,在他理所當然地擠坐在她身旁的空位時,瑪姬淡淡地朝他一笑。
「很美的曲子。」瑪姬以近乎耳語的聲調說道。
「是威爾第的四季組曲里的‘春’,這首曲子是我相當喜歡的;尤其是在我工作之時,在手術室里,所有的人都全神貫注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強冷的低溫和絕對無菌的干淨中,再听這麼優雅的音樂,我會工作得更起勁。」蘭生眼楮盯著船行過後的水痕,像個滿足的孩子般地拍拍胸口。
瑪姬訝異地張大眼楮。「你在手術室幫病人開刀時听音樂?」
蘭生一副理所當然似的轉頭俯視著比他幾乎矮了一個頭的瑪姬。「是啊,大部分的醫生在手術室內都听音樂,我知道有人喜歡像威爾第這種小品;也有人喜歡爵士;有的外科醫生在開刀時要听節拍強勁的流行曲才有力氣操刀呢。」
「天!」瑪姬完全沒法子理解自己所听到的內容。「你們不會分心嗎?」
「听音樂?不,不會。我們院里有位權威級的心髒外科,他每次主持‘開刀手術’時,非得听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不可。有一次有個大醫生要開刀,結果他听慣了的那張CD不見了,手術緊急叫停,直到派人出去買一張一模一樣的命運交響曲CD回來,他才肯開。」
「唔,真是令人感到驚訝,幸好我不是要去開刀的病人,否則就算沒病死,也會被醫生的怪癖嚇死。」瑪姬緩緩地搖著頭,不以為然地說道。
蘭生發出爽朗的笑聲。「這還不算什麼呢!最稀奇的是有個號稱天下第一刀的前輩,他不听音樂。你猜猜他以什麼來支撐他度過漫長的時間?」
不待瑪姬想出來,他已說出答案︰「講黃色笑話。他最喜歡在開刀時講黃色笑話,而且最被大家所推崇,是因為他唱作俱佳而且往往點到為止,戲而不謔,連護士們都很喜歡跟他合作。」「听起來真是很不可思議!誰又想得到在門禁森嚴的手術室里,你們這些在跟生命打交道的人,竟然是如此的自得其樂,幸好病人听不見……」瑪姬有感而發的說出自己的感慨。
「噢,不,有時不需全身麻醉而只麻半身時,病人偶爾會比我們還瘋狂,逼得我們只好讓他全身麻醉,讓他睡著。否則我們會因為笑得不能動彈而開不下去。」
瑪姬抬起頭望著笑得樂不可支的蘭生,有種陌生的情愫慢慢地蔓延到全身。看著他因拿下眼鏡而顯得更加英俊的臉頰,瑪姬感到呼吸有些急促了起來。
為了鎮定自己的心情,她強迫自己專心地听導游的介紹。由于怕污染了這片干淨的湖水,船是采用電動的,在幽狹的石穴中穿梭,卻一點也沒有聲音傳出。
「各位請注意,在這里由于低溫而且接受不到日光,所以沒有植物可以生存,但是請各位向你們的左後方看,有沒有看到在岩壁的牆角有一叢白色的東西?我請船長將船駛近一些,想照相的朋友們請注意了。」在導游的提醒之下,所有的人紛紛拿起了相機,蓄勢待發地瞄準那有著花樣的的白色物體,有些性急的則已經連連按著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