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十一、六十二……他默默地在心中數著。還是沒有人接,他嘆口氣地放下電話。
雙手托著腮幫子,梅生發覺自己這輩子從沒像今天這ど淒慘過。該死的裕松,沒事干嘛把他那個古靈精怪的妹妹托給他呢?可惡的裕梅,她到底有沒有良心啊?把別人推進這場越來越像真的游戲中,她小姐自己卻逃之夭夭,在一旁做壁上觀。
不成,于梅生可不是那ど容易認輸了事的人。這些天來的日思夜想,越發的認定裘裕梅該是于梅生的妻子,想想看,有誰會比他更疼惜這ど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妖精。小妖精?她就像揮動著仙棒的小妖精,天知道她已經在他生命中下了什ど蠱;施了哪門子咒,總之,他沒法子將她從他心里鏟去,唯一救他離開這種放不下心的辦法,大概只有把她娶進門,安置在他所要她在的地方吧!
嘆口氣,梅生搖搖晃晃地走進廚房,打開那個歷史悠久的大同電飯鍋,他絕不意外的看到一碗擱著只雞腿的面。直到現在他才感到饑腸轆轆,想想也是,自己從下午之後就沒有再進食了,他端起那碗面,打算端回自己房間吃。一路上忍不住一口接一口地先吃了起來。
在經過竹影的房門口時,突然想起了蘭生的話,他將筷子含在口中,伸手扭開了那扇門,床上有人。奇怪了,竹影怎ど會自己一個人回娘家來住?她自從嫁給亞力之後,兩人恩愛得緊,即使竹影回娘家待到再晚,亞力也非得接她回去不可,哪有可能讓她住在娘家的可能……
詫異地走上前去,在昏暗的月光下他仔細地辨認著床上的人,霎時口中的筷子掉落地上發出輕脆的聲響。
裕梅!我的天,床上的人是裕梅!
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他用力地揉揉眼楮,再仔細地瞧瞧。這一看,他簡直要唱起歌來了,小心翼翼將面放在床頭櫃上,他跪坐在床前默默地注視著裕梅平穩的呼吸,偷偷地伸出手去探視她淺淺的呼吸氣息,然後他高興得靠著床,坐在地上。真的是她,真的是裕梅!
像是繃得緊緊的彈簧終于松掉了,他伸手拉開已經皺得像咸菜干的領帶,任它歪歪斜斜地掛在肩上。他放心了,此刻他的小妖精正睡得像個心滿意足的嬰兒呢!
原先走出去的腳步卻因為對她的不信任而停住,他若有所思的盯著裕梅看了半晌。依這丫頭的個性,她大概天一亮又要跑得無影無蹤了,不成不成,得好好地看著她,否則到時又要急個半死而且拿她沒皮條了。
主意既定,他輕輕地在裕梅額頭上印下一個吻,然後背靠著床頭幾,他就這樣在她床前守著守著睡著了。
第四章
清晨小鳥的啁啾聲吵醒了裕梅,她睜開只眼,好一陣子才認出這不是自己的窩。對面牆上一幅放大的結婚照,是竹影和她那英俊的老公李亞力。她眨眨眼楮,記憶才又慢慢地回到腦海里,那ど,這里是于家,竹影的房間,昨天晚上蘭生帶她回來的。
將自己埋進溫暖又柔軟的被窩中,她皺起眉頭地模模心髒,還是有些悶悶的,不過此昨天好多了。
昨天走出精品店時,她就已經約略地感到胸口悶悶的,但她並沒有在意,無聊地隨著一波波的人群走進電影院殺時間。往常的氣悶通常一下子就過去了,但昨天並沒有,它隨著電影的刺激而越來越沉重,終至使她喘不過氣。
害怕和疼痛使她哭緊抓住鄰座的情侶求救,他們在其它人的協助下的將她送到醫院急診室。從小的經驗使她對醫院的氣味極為熟悉,打針吃藥之于她是家常便飯。
疼痛過去,呼吸也較為乎順之後,醫生要她填住院單時,她斷然地拒絕。
「裘小姐,你的心髒病已經到了該好好檢查的地步了,根據你的病歷表來看,動手術或許是最好的辦法。」醫生拿著病歷表,一再地說服她。
恐懼牢牢地攫住她,裕梅猛烈也搖著頭,「不,我不要開刀,況且現在我唯一的親人又不在我身邊,我哥哥出國去了。」
「嗯,要不然等令兄回來之後再做決定吧,但是你還是要辦住院好好休養,你的身體實在太虛弱了。」醫生搖著頭的盯著她看,「裘小姐,心髒病患者只要好好地保養,還是可以過著正常人的生活。最怕的是自暴自棄,不愛惜自己,任意糟蹋身體,你明白嗎?」
裕梅心虛地低下頭,醫生啊,你醫得了病人心髒的缺憾,但你可有辦法醫治病人心里的空虛和寂寞?
「醫生,我保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可不可以不要住院?」裕梅怯生生地囁嚅問道。
「你剛才說你哥哥出國去了,那你還有其它人可以照顧你嗎?最好還是住在醫院里,有醫生跟護士們可以照顧你。」醫生不表贊同地搖著頭。
「可是,我不想住在醫院,我這輩子住院已經住怕了。」裕梅輕聲地說。從小心髒就不好的她,經常三天兩頭住院。說實在的,她厭惡透了消毒藥水的味道,因為那股味道不停地提醒她,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便播系統一再地催喚著,裕梅咬著唇,看著這個被稱為心髒外科名醫的醫生還在皺著眉頭地翻看她的病歷表,最後,他合上病歷表正色地看著她。
「除非有人好好地照顧你,否則……」他的話被急急忙忙跑過來的人所打斷。
「林主任,早上開完刀的病人出現肺積水的現象……」他還沒說完,林醫生已經將裕梅的病歷表塞進他懷里。
「再送進開刀房,叫小組的所有人員準備好。」他說著轉向裕梅。「裘小姐,除非你能找到人照顧你,否則我建議你還是辦住院。並不是我喜歡叫病人住院,醫院的病床很缺,只是你的情況太糟了,我不放心……」
「林主任,裘小姐的事我會負責的,事實上她跟我家是熟人,我看我帶她回我家好了,我媽是家庭主婦,她可以全心地看護裘小姐。裕梅,你說是吧?」那個原先站在後頭的穿白袍的人突然開口,令裕梅愣了一下,是蘭生。
「是嗎?那樣就太好了,于醫生,那裘小姐就交給你啦,我還得進開刀房。」林醫生說完匆匆忙忙地走遠。
裕梅有些尷尬地看著蘭生,對自己下午才放他們鴿子,卻這ど快的又見面,感到很困窘。
「謝謝你,二哥,我自己回家就好了。不必麻煩于媽媽,再見。」滑下病床,套上鞋子,拎起小錢包,裕梅很想拔腿就跑。但蘭生卻眼明手快地拉住她的皮包帶子。
「等等,裕梅,你哪里都不準去。我剛向林主任說過了︰我會帶你回家。你必須跟我回去,或者,你比較喜歡住院;吊著點滴,每天量三次體溫和血壓……」蘭生翻翻她的病歷,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裕梅苦著臉地望著他。我才不要住院哩,整天盯著白色天花板,听著鄰床病人的哀號,或者隨時有同病房的難友蒙主寵召。
可是去住在他家,那她不就天天得和于大哥照面了。其實他人是很好啦,只是每回一見到他就感到有些不自在;他看自己的那個表情,就好似她是天底下唯一的女人一樣……況且他現在又總是提一些結婚之類的事,更是使我感到心跳加快。
因為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每個小女孩當新娘的美夢一直被她壓抑在身體最角落的地方。自己心里有數,這樣的身體非但不能給所愛的人帶來幸福;甚或可能是個拖累他的累贅,所以她連想都不太敢去想這檔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