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啊!好痛,嘶!」當護士夾著沾有酒精的棉花幫他消毒傷口時,土豆頻頻的叫嚷著,這個時候可看不出他有何英勇。
「土豆,你真勇敢,很有同學愛嘛!」維揚走過去,拍拍土豆的肩膀勉勵的給他打氣。
受到他的褒獎,小男孩臉上立即充滿得意之色。「嗯哼,沒什麼,只是小小的道義而已,班導,你說我夠不夠義氣?哎……喲!好痛!」當沾了酒精的棉花一踫到傷口……「這麼有義氣的男子漢怎麼可以叫這麼大聲呢?那只手伸過來!」醫生調侃的用鑷子檢視著土豆的傷口,一派輕松地說道︰「嗯,沒什麼太嚴重的傷口了,Miss林,幫他把傷口
包扎起來就好了。」
「哎喲!好痛!」土豆甩著兩只手,埋怨的嘟噥著。「就是英雄好漢割到肉也會痛啊!
對不對,我武維揚?」
「嗯,忍耐一下,馬上就好了。」維揚沉重地嘆了口氣,看到校長跟許多的家長焦急的出現在急診室門口。
「方老師,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家孩子早上可是好好的到學校上課,怎麼會受傷?」
家長一致的問著維揚。
「我女兒的臉上縫了了三針,那會破相的!是怎麼發生的?」有的家長一看到頭上顏面受傷的孩子,整個人即像失去理智般的大吼。
「痛不痛?媽媽馬上帶妳回家!」還有些哭紅了眼楮的媽媽們,心疼得只差沒跟受傷的孩子抱頭痛哭。
「玻璃整片掉下來?」拿著大哥大的家長一听到孩子的描述,怒發沖冠的轉向正在一旁陪著笑臉的校長及教育局的官員。「教室的玻璃整片掉下來?你們蓋的是什麼教室啊?是不是偷工減料?還是年久失修?你們任憑我的兒子在危險教室中上課,你們有沒有良心啊?」
「呃……這位家長,請你不要太激動了。我保證本校的教室都很安全的,這只是一件意外……」校長試圖安撫不滿的向他聚集的家長們。
「意外,一句意外就要打發我們啦?現在離聯考只剩不到一個月,如果害我的孩子在聯考中考不好,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那個帶著一副金邊眼鏡、頤指氣使的女人,尖銳的嗓門特別突出,維揚認出她是田雞的母親。
「這……這……」校長頻頻用手帕拭著額頭的汗水,習慣于跟官員們交際送往迎來的他,並沒有多大的應變能力去處理任何突發事件。
維揚長長的嘆口氣走過去。「朱太太,我們會好好的注意孩子們的功課,必要的話,我可以給他們額外的課業輔導。」
「方老師,你能這樣說我就放心了。誰不知道你方老師是這所學校的王牌老師?所以當初我才千方百計的遷戶口,把孩子送到這個學區,你……方老師,你在流血……」朱太太說到一半,突然盯著維揚的手臂,尖叫了起來。
「是嗎?」維揚漫不經心地舉起手,這才發現在右手臂上有道大約十七、八公分的血痕,大概是襯衫封住了傷口,所以沒有流出很多的血,但在維揚一拉扯袖子時,鮮血又開始滲流了出來。「可能是剛才被玻璃劃到。」
維揚輕描淡寫的說著,家長們立刻大聲嚷嚷的,要醫生護士們過來為維揚療傷。在所有家長們的信念里,維揚是協助他們的子女考上好學校的保證,所以他們可不能讓方老師有個什麼閃失。
等家長們帶著學生離開醫院之後,維揚凝視著微微有些刺痛傳來的右手臂上那厚厚的白紗布,耳里一直回旋著剛才土豆、田雞,還有二呆的話--「我武維揚,我們這樣就不能去補習班了。」土豆高舉扎滿紗布的手指,像演布袋戲般的舞弄著。
「對啊!好象也要跟冰店西施請假才行。」田雞習慣性的想推推他的眼鏡,但是他的眼鏡已經在那一片混亂中砸碎了,所以他只能落空的觸模著空無一物的鼻梁。
「我媽叫我先不要去補習班,等傷口好了再去。」二呆的腳踏到碎玻璃,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可是我很擔心自己會跟不上進度……」
他的話一說完,土豆跟田雞也忙不迭地附和著,他們的表情都有著一絲絲的恐懼。
維揚喟然地拍拍他們的肩,或模模他們的頭,即使是平日吊兒郎當的這三個小皮蛋,一日一踫到聯考這要命的關卡,他們還是跑不掉的會有恐懼和茫然感。
「放心,我去幫你們請假,順便拿你們在補習班的講義跟考卷回來給你們寫。你們先跟爸爸媽媽回去吧!其它的事我會處理的。」
現在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回家蒙頭大睡,但是在那之前,他必須先回學校把教室清理干淨。雖然有其它未受傷的學生們大致清掃了,但他還是得再去檢查一下,這樣他才能放心。
走在空曠的校園中,他突然感到冷清空虛緊緊的包圍著自己。這是從來都沒有的事,但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好期待身旁有個人可以听自己說說話。
唉!曾幾何時,我自己也變得這麼多愁善感起來了?他搖頭苦笑的打開教室電燈,空無一人的教室更是有股說不出的孤寂感,他緩緩的走上講台,站在那里環顧台下空置著的桌椅。
那面玻璃已碎光的牆上只剩下空空的窗框。他從一格格的黑洞望出去,一眼就看到那家咖啡廳--今早相親的那一家--他悚然大驚的想記起那位小姐的容貌,但任憑他如何回想,卻只記得一張涂滿各種顏色的臉龐及濃郁的香水味。
也許我該放棄尋覓那個心中理想的圖騰了。他嘆口氣的大致看了一下,熄了燈朝辦公室走去。從很久很久以前,在他心理上就已經勾勒出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像--她不必美若天仙,也不盡然非得溫柔似水,她只要是她自己,有著屬于她自己的風格,帶有她自己的溫柔,這樣就足夠了。
這些年來相親,朋友介紹的、同事,甚至學生的姊姊,他見過太多的女人了,但至今還沒有一個人能稍微觸動他心靈深處的那一根情弦。
是我的要求太高,還是她還未出現?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這麼一個娉婷女子,能真正的和我有共通的心靈世界?他走進空無一人的辦公室,坐在辦公桌前沉思著。
憶起了土豆他們三個的擔憂,他立即拿起電話,依著那張壓在玻璃墊下的電話號碼撥了電話。
幾乎一響就有人接起了電話,是她!維揚無法解釋為什麼自己的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他興奮的用手指敲著玻璃墊。
「呃,請問是冰店西施嗎?」他蹺起二郎腿,用手指在腿上打著節拍。
「我武維揚?我正要打電話給土豆他們的父母呢!」冰店西施那邊傳來了音樂聲,維揚立刻就听出了那是一部很轟動的電影TOPGUN--「捍衛戰士」的主題曲,由柏林合唱團演唱的TAKEMYBREATHAWAY,那主唱的沙啞嗓音非常性感。
「噢!不用打了。他們三個今天都得請假,嗯,可能都得請一段時間的假。他們今天因為意外都受傷了,三個都掛了點彩。」
「哎呀!不嚴重吧?聯考快到了,這可真是糟糕,我怕他們會跟不上我們總復習的進度。」冰店西施用焦急的語氣急急的說道。
「不很嚴重,只是皮肉之傷而已。我想,我會去貴補習班,幫他們拿他們的講義跟考卷,再幫他們課業輔導,要不然到聯考時,我真不敢想象……」他沒有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