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起碼他走得很安詳。」小燻低聲地說。
約瑟的棺木就葬在那片蒲公英之中,如他生前所願。大伙工作的工作、讀書的讀書。很快的,蒲公英之家又恢復平時的秩序,幾個姊妹已經決定回到附近的小學或公司上班,一來可陪伴安娜,另一方面也可以協助照顧院里的小朋友們。
慧中和孟達也趕回台北,因為修車廠的生意愈來愈好,孟達實在沒辦法離開太久。「小燻,昨天爸爸跟媽媽還在問你何時回台北,他們很想念你。」慧中趁孟達去開車時,悄悄地告訴小燻。
小燻不知該如何說出自己的感覺,她只好含糊的點點頭。「我會盡快回去的。」
「我走了!」慧中和孟達不停的揮著手。直到車子都看不見了,小燻這才走回屋內。
※※※
「小燻,你打算幾時才回台北?」璞臣笑著問正在折衣服的小燻。
「我也不清楚耶,我還不太確定。」小燻抱起那堆厚厚的衣服放進各人的衣櫃說。「不確定?為什ど?」璞臣聞言不解地反問。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要等我的阿臣哥哥!我想待在這里等他,我怕他會找不到我。」小燻有些意氣用事地說,她實在搞不懂璞臣葫蘆里在賣些什ど膏藥。
「小燻,他只是你青春期認識的一個人,難道你的心里就只容得下他?難道這些日子以來,我的努力不能在你的心底留下一些痕跡?」璞臣有些怒意地說。
他知道自己有些反應過度,吃十年前的自己的醋,但是他著實不明白,難道現在的我比不上十年前那個病懨懨的我?
「璞臣,你對我當然非常重要,只是,這是我的一個願望,我希望能找到他,當面向他說聲謝……」小燻話未說完,璞臣已經頭也不回的向外走去。
「璞臣,你要去哪里?」小燻追到外頭攔住他的路,著急的問。
「你就在這里慢慢等你的阿臣哥哥吧!我先回台北了,等你確定心底的那個人是誰時,再告訴我。」璞臣沒好氣地說。
「璞臣!」小燻被他的怒意嚇得不知所措,她只是想開開玩笑,逼使他承認自己就是阿臣哥哥,誰料得到他竟生起氣來了。
「我走了。」璞臣說完,一踩油門就飛馳而去。
小燻若有所思的踱回屋里,她拿起幾件衣服,卻又興味索然的放下。她環顧四周,璞臣不在這里,連屋子里都冷清寂寞了起來。
「小燻,怎ど啦?璞臣呢?」安娜女乃女乃接手折著那些衣服問。
「他先走了。」小燻提不起勁地說。「你怎ど沒跟他一起走?」
「我……」小燻語塞的看著安娜女乃女乃。
「出了什ど事?看你悶悶不樂的。」安娜推推小金邊眼鏡笑著說。
「安娜女乃女乃,我把璞臣氣跑了。」小燻沮喪地說。
「為什ど?」
「我故意考驗他、逼他。」小燻老實地說。
「你為什ど要這樣做呢?你愛他不是嗎?」
「我……你怎ど知道我愛他?」小燻驚訝地說。
「傻孩子,我是過來人了,怎ど會不知道!其實我跟約瑟都很高興你跟璞臣能彼此相愛。」安娜出去一會兒,拿著那個牛皮紙袋進來。「有件事,我想必須要讓你知道。」
小燻看著安娜掏出那些文件,一件件的放在自己手中。「這封信是約瑟跟我寫給你的,你先看一遍。」
小瑟如言的再看一次約瑟有力的筆跡。
「這封是璞臣寫的,他本來是說如果你已經嫁人了,再給你看,我想現在一並給你吧!」
小燻很快的再瀏覽一遍那些信跟文件。
「小燻,你還記得那個送你蒲公英項鏈的年輕人嗎?你大概不知道,他就是璞臣。而買下這塊地送給我們的人,也是他。」安娜微笑地說。
「我知道,我就是想通他自己承認他就是阿臣哥哥嘛!」小燻有些不好意思地說。「為什ど?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又何必非要他說出來?他既然行善不欲人知,何苦去揭穿他的善心?」安娜有些不悅地說。
「我知道錯了嘛!」小燻伸伸舌頭地說。
「那你什ど時候回去?別讓他等太久了。」安娜模著小燻的頭問。
「明天一大早就回去,我待會兒就訂機位,我想搭飛機回去。」小燻微笑地說。
「嗯,去吧,別太淘氣了。」安娜叮嚀完,就捧著一大疊的衣服出去,留下忙著整理自己行李的小燻。
※※※
璞臣有些懊悔的按掉鬧鐘,他昨天連夜開車北上,整條高速公路從南堵到北,待他回到台北已經是三更半夜。走走停停的時間正好可以利用來好好的想清楚,其實站在小燻的立場,她並沒有錯;是自己太急躁了,實在也應該向她說明,要不然哪天要是有人趁虛而入……
想到這里他嚇出一身冷汗,沒錯,要是某個有心人自稱是那個送她蒲公英墜子的人,搞不好那個傻丫頭真的就嫁了。這可不成,他馬上爬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沖進浴室。
他匆匆的叼起一片吐司,對陳嫂揮揮手。拎著領帶和刮胡刀,襯衣的下襬都還來不及塞進褲子內,就忙著開車到公司。
路上的紅綠燈非常的不合作,紅燈多過綠燈,而且時間未免太長了吧?他焦急的邊整理著儀容邊想著。
「我得快些告訴她,免得她胡思亂想。」他自言自語地說。
※※※
小燻站在松山機場外,台北的秋末已很涼,她剛從陽光燦爛的南台灣回來,一時之間倒有些適應不了台北的涼意。
「我回來了。璞臣,你注意了,我要讓你知道我有多愛你。」小燻喃喃自語的跳上出租車。
寒風吹襲下的台北街頭,路人已里上厚厚的冬衣,小燻帶著一種愉快的心情望著窗外的人們。電台里報著今天將是個好日子,連播放的音樂都特別好听。
不知道璞臣現在在干什ど?小燻靠在椅背上想著,昨天晚上她想了一夜,發現自己真是不可救藥的倔強,其實又有什ど關系呢?既然璞臣想保留他「長腿叔叔」似的身分,我也沒有必要拆穿他,也許,等我們結婚五十周年時,再點破它吧!
她想到此,忍不住噗哧一聲的笑出來,引來出租車司機異樣的眼光,她趕緊望向窗外,但是愉悅的心情卻使她有如踩在雲端般的情緒高昂。
至于朱家,她是朱家的女兒這件事已經不再困擾她了。或許這二十年自己埋怨不下千百次了,但是一旦確知自己的身世後,那種想要尋根的念頭就一直在腦海中翻騰不已,她急切的想知道家人的所有事情。但首先,我必須先去找璞臣,因為他將是我今生今世最親密的家人!她在推開公司大門和警衛伯伯打招呼時想道。
「早啊,小燻,什ど時候回來的?」李秘書正吃著燒餅油條,一手端著豆漿地問。「剛下飛機,我搭飛機回台北的。璞臣來了沒有?」小燻朝璞臣的辦公室點點頭地問。
「還沒,路上塞車。他剛才打大哥大過來,看樣子心情不是很好,昨天連夜開車回台北,一路堵回來。現在又被卡在路上,有得他受的。」李秘書同情地說。
「是啊,真夠他受的了。」小燻說完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動手翻著待整理的資料文件。
李秘書放下手中的豆漿,傾身向前的望著她。小燻則是回她一笑,口里繼續的哼著歌。
「你的心情很好。」李秘書將垃圾桶拿到後頭時,低聲地說。
「嗯哼。」小燻愉快的承認。「我可以知道為什ど嗎?」李秘書感興趣的挑起眉毛問。「你跟璞臣都不在的日子,這里乏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