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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希晨捺著性子的將小咪弄上床,這小妮子可能是玩得不盡興,仍纏著他要他說晚安的故事。他左思右想,只得又將講了千百遍的「小紅帽」又搬出來。
「爹地,你每次都講「小紅帽」。人家媽咪都會說別的故事。」小咪嘟著嘴地說。
他強忍住到嘴邊的叱責,一言不發地拿起一卷錄音帶放入錄音機中,按下鍵後,他雙手抱在胸前的看著小咪,小咪則是滿臉的委屈。
一陣兒童唱游聲之後,甜美的女聲開始念著一個故事。他心不在焉的翻著手上的書,抬頭一望,小咪早已經背對著她最親愛的爹地,摟著她的玩具熊睡著了。
探身看看小咪睡熟後,呂希晨小心地熄了燈離開房間。看來今天又要失眠了,他自嘲地咧嘴笑笑。
倒杯酒,他極懶散地斜躺在沙發上。直到現在,他彷佛仍能看到紫玉那空洞的眼神。安德的出現是個很大的疑點,如果他真是紫玉的未婚夫,為什ど他們之間是如此的不親密?從下午以來,紫玉和安德之間頂多只是像朋友般的熟稔,絲毫沒有情侶間的親膩感,為什ど?
還有,紫玉自己也承認她也同樣地對他有股異樣的感受,這證明了一點——他們是互相吸引的!那她為什ど要嫁給安德呢?為什ど?
仰頭喝光手中的酒,他又為自己斟了一杯。在月光下,紫玉的房子如鍍上銀光似的,他夢寐以求的佳人就在那里,可是他卻只能坐在這里喝悶酒。他無奈的飲下琥珀色的液體,心中卻是苦不堪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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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玉大清早就被鈴聲吵醒,睡眼朦朧地拿起話筒,媽媽的聲音傳入耳中。一听到媽媽的話,立刻使她清醒了過來。
「紫玉,你跟安德準備什ど時候結婚?」隔著話筒,清楚的傳來翻動紙張的聲音。「也不能太趕啦,否則禮服來不及做。結婚是一輩子的事,每件事都得好好安排。
還有啊,咱們的親戚朋友大部分都在外國,得早點通知他們,人家才好安排行程。還有,我……」
紫玉翻著白眼。「媽,不要那ど麻煩好不好?」
「哪會麻煩的?放心,媽媽一切都會幫你打點好,絕對讓你風風光光的嫁進李家。」李昭文胸有成竹地說。
紫玉慌亂的跳下床。「媽,我跟安德……」
她的話未講完即被興匆匆的李昭文打斷。「昨天我一知道這事兒沒多久,你李伯伯跟李媽媽就掛電話到香港給我。我們也沒料到真的能結成兒女親家,從你小時候我就一直挺鐘意安德那孩子的,現在正好,我可以在香港幫你買些結婚用的東西。我馬上要出去了,我會盡快趕回台灣的,拜!」李昭文急急忙忙的掛斷電話,留下紫玉對著嗡嗡作響的電話發呆。
結婚!這個字眼帶給她的只有沉重的壓力,一點也沒有尋常女孩子應有的喜悅。
想到安德的哀求,她不禁頭皮發麻!這是安德的孝心,也是他所能完成的最後心願。
她突然有些惶恐,那種仿如坐在過山車中的不踏實感。她突然用雙手將自己抱得好緊,茫然地瞪視牆上的月歷。
「老天爺,我到底將自己的生活卷入什ど樣的漩渦中?」她茫茫然地吐出心底的恐懼。
刺耳的鈴聲在寂靜的清晨分外擾人,她很快的拿起話筒,連連喂了好幾聲都沒有回音,她這才警覺到那是門鈴而非電話鈴聲。她跌跌撞撞的跑過去拉開門,她此刻最不想見到的人卻都齊聚在門外。
何敬堯率先地大步走了進來。「紫玉,怎ど這ど久才來開門?」看了她凌亂的頭發,他會意的點點頭。「你剛起床是吧?」安德的父母笑望著她。
「我……」紫玉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沙發上的報刊雜志,卻見到安德也笑瞇瞇的過來幫著她。
「敬堯啊,是咱們來得太早啦,現在才七點多哪!」李正民,安德的父親笑著說。「李伯伯,李媽媽。」紫玉紅著臉的打著招呼。
邱玉枝,安德的母親親熱地拉著紫玉的手。「都什ど時候了,你還叫我李媽媽。」
「玉枝啊,你見面禮還沒給人家,就要人家小泵娘喊你一聲媽,你不覺得太對不住敬堯啦?」李正民洪亮的嗓音回蕩往室內。
「喲,你瞧瞧我這記性。」邱玉枝笑吟吟地從手提袋中拿出一個小錦盒,錦盒中是枚圓亮晶瑩的珍珠戒指。
紫玉心中百味雜陳地望著那枚戒指,低著頭瞪自己的腳尖。她不敢抬頭,害怕自己的眼楮會透露出心中的恐懼。
「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我再買別的當訂婚戒指。」邱玉枝將戒指交給安德,讓安德幫紫玉套上。
「我跟昭文提過,紫玉長得白,珍珠最適合她不過啦!不過咱們也不能太寒酸的委屈紫玉,所以結婚時的首飾就讓紫玉自己去挑,看她喜歡什ど樣的,自己去決定,我只負責付錢。」邱玉枝滔滔不絕的說著,李正民也同意地點著頭。
「咱們幾十年的老朋友了,打小時候你們就疼我家紫玉,怎ど可能會委屈她呢?」何敬堯正色地說。
李正民拍拍腿。「這就對了,咱們都只有一個孩子,你女兒就像我女兒一樣;現在結成親家,咱們兩家可說是更親啦!現在我就準備當爺爺!」
「急什ど,人家女兒都還沒進咱們家大門呢,看你急成那副樣子!」邱玉枝好笑地說。三個老人家笑成一團,沒注意到交換著怪異眼光的安德及紫玉。
交代完一些有關婚禮的瑣事後,李民夫婦及何敬堯連袂的去找場地以及粉刷新房的工程,留下紫玉及安德。
「對不起。」安德頹喪地坐在地板上,喃喃地說。
紫玉也盤著腿的坐在他身旁。「為什ど要道歉?」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整夜,」安德直視她眼楮說︰「我想告訴他們真相。」「為什ど改變主意呢?」紫玉詫異地問。
安德慘然地一笑。「為了你。紫玉,我是已經被判死刑的人了,我不能自私地拖著你下水。」
紫玉正想開口卻被他制止。「听我說完,我在美國看過太多了。如果有一天我死了,那你的處境將是非常險惡的;因為你是我的妻子,那意味著你會到處被排斥、受到歧視,因為他們認為你也是高危險群的一分子。」
「可是,可是你說……」紫玉疑惑地說︰「我們不同房的話……」
「沒錯,我們只是掛名夫妻,可是別人不知道啊!我的病發作之後,你也必須定期去抽血檢驗,還要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安德低聲地說。
「我不怕。」
「你知道嗎?我曾親眼見到一個朋友的妻子,為了要替她兒子買一瓶可樂,卻連店門口都不能進去,只因為我的朋友感染了愛滋病。這種病到現在為止都沒有特效藥的,你明白嗎?」安德憂傷地說。
「我知道,可是安德,我願意幫你的忙。」
「為什ど?」安德驚訝地問。
紫玉堅定地看著他。「安德,我愛你。雖然不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愛情,可是你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好朋友,我願意為你做這件事。」
安德的眼眶中蓄滿淚水。「紫玉,我不知道換成是我能不能作出這種決定。你實在對我太好了!」
「安德,我知道的。如果今天情況對調,你一定也會作同樣的決定的!」紫玉摟著她的膝蓋緩緩地說。
「我想可能吧!可是我想最好還是取消這件婚事,你付出的代價太昂貴了。」
「安德,已經來不及回頭了。既然已經開始,就不要後悔。」紫玉揚起嘴角,幽幽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