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人口實?龍吟蝶杏眼圓睜。「你我之間又無不合禮教之處,有何好讓人說話的?」
他撇開眼神,不願對上她坦然率真的眸子。「郡主單獨與陌生男子共處一室,謠言一起,郡主恐怕就要身敗名裂了。」
「我不懂。」吟蝶定定地看著他。
之前他們不是相處得挺好的?御風對她呵護有加,而她也已芳心暗許了,為何今日他一醒來,以前的一切他全忘得一干二淨,還跟她說什麼男女有別?
望著眉頭深蹙的吟蝶,御風暗自心疼。著實想安慰她受傷的心,但一開口卻只是句︰「我累了,請您離開!」旋即合上雙眼,不願去看吟蝶疑惑受傷的眼神。
吟蝶默默地撿拾地上的湯碗碎片,她不知早前的柔情蜜意為何消失得無影無蹤,此刻在她眼前的已是全然陌生的雲御風,並非那個溺她、疼愛她、包容她的雲御風。
是他變了嗎?不,她寧可認為是怪疾的緣故,也許,是他累了,明天醒來,那個溫柔的御風就會站在她面前,擁著她……一道疼痛劃過,吟蝶看著不小心被碎片劃傷的手,無聲無息地退出了寢居。
直到門扉合上了的聲音傳來,雲御風才張開眼,淡淡的眼神若有似無地瞟往竹影幢幢的窗外。「進來吧!」
被識破了!殷泛陽態度自若地自外踱進屋內,完全沒有此時該出現在臉上的羞愧。
「什麼時候驃影堡的日影堂主也會竊听了?」
殷泛陽俊朗的臉仍掛著笑容。「這話說得可嚴重了,我不過是想關心嘛!」他徑自拉過一把椅子,大剌剌地坐下。
「你太閑了嗎?」這樣說自己的屬下是不太好,但他實在沒有心情與殷泛陽說笑。
殷泛陽嘖嘖二聲。「原來堡主早恢復神智了嘛!那方才的表現……」
雲御風沉下臉。「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要說的,想必堡主必然清楚,這樣剌傷吟蝶,你心底也不會好過的。」平常不拘小節、大而化之的殷泛陽有比人更細膩的心。
雲御風闐暗的眸子閃過一抹痛楚。他又何嘗願意這麼做?
「你不了解。」雲御風悠悠道。「我隨時會因為癥焰之毒昏迷,甚至死去,在這種情形下,疏離她是最好的結果。之後,她會遇到一個真正能保護她、愛她的男人,屆時,她會忘了我的。」雖然早已設想過這種情況,但在說出口後卻仍覺得難以接受,他不願去細想。
殷泛陽輕笑出聲。「你真的這麼想?你真的能坦然接受心愛的人投入另一個男人的懷抱?犧牲自己,把自己心愛的人拱手出讓?」他搖搖頭。
雲御風挑眉。「日影,你的確太閑了。」
「嘿嘿,堡主,我可是才忙完,你可別又想派我去出什麼任務。別瞪,我走就是了。」臨行至門邊,他才又回頭。「如果你想傷她,那麼剛才的見血就足以讓她痛上好一陣子了。」他滿意地看見雲御風臉上的神情一變,便頭也不回地步出影主居。
不過,比起心傷,她手上的傷又算得了什麼呢?殷泛陽抬頭望著天邊懸掛的月牙兒,悠然喟嘆。
第七章
「唔——好痛……」龍吟蝶連忙沖回花廳,連晚膳都沒動到就躲回自己房里。
真不小心!龍吟蝶罵著自己。放開壓住傷口的手絹,一道血痕立即顯現。
嘖!還挺深的,望著還汩汩流出的血,她有些昏眩。
明明只是不小心輕輕一劃,怎會流那麼多血呢?忍住翻攪的惡心感受,自懷中掏出一個青瓶,那是舞影精心配制的創傷藥。當時她還拍拍胸脯,自夸絕不可能會用得到,結果……她仔細地撒上藥粉,倏地襲來的痛楚讓她不禁倒抽了口氣。
好痛啊!都怪自己太心不在焉了,連撿拾個碎片也會受傷,根本一點忙也幫不上。
心上涌起一股酸潮,眼底的氤氳水氣讓她幾乎看不清傷口,御風的那番話仍盤旋在她腦海揮之不去。
還有那種疏離陌生的態度,完全抹掉之前的濃情甜蜜。難道以前的一切只是自己在作夢?
不,不可能!他喂她吃粥,抱她賞花的景象全部歷歷在目,是再真實不過了,她沒有在作夢。
不能哭,不許哭,龍吟蝶不是個遇到困難只會哭泣的郡主,她拼命告訴自己,努力地想眨回盈滿眼眶的濕意。
但——淚終究不爭氣地滴下,她掩面而泣。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冷淡?吟蝶仰起臉泣道︰「笨御風,我愛你啊——」
「听說堡主心情極差?」
雲御風雙手交抱于胸前,旋身面對來者,不意外地看見花影、日影、月影及水影。這種齊聚一堂的場面,除了有要事謀商之外,並不多見。
他皺眉以對。「我記得只找花影,怎麼其他三位堂主也連袂前來,近來都無事可做?」
「嗯!他的心情的確壞透了。」見主子發怒,殷泛陽仍不改調笑本性,不怕死的煽風點火。
「如果你現在被丟至湖中,我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司空悠羽一派淡然。「別煽風了,堡主本身的火氣極大,一不小心你很有可能引火自焚。」
殷泛陽則拍拍好友的肩。「這你倒是不用怕,若著火了頂多滅火嘛!身旁有個冷酷有如冰窖的月影,三昧真火都能弄熄。」
真拿他沒辦法!司空悠羽放棄與他抬杠,他總有說不完的歪理,不過,他深切地明白掩藏在率性之下,泛陽比任何人更有顆易感的心。
冷追月則一貫冷漠,陰氣的臉上並無任何表情。
「好了!」舞影將場面導回正題。「你們跟來不是只為了拌嘴的吧!」
的確不是!所以三人識趣地閉上嘴。
轉身面對雲御風。「堡主,恕舞影冒犯,您不該砸了藥湯。」
最近驃影堡籠罩在一股暗潮洶涌之中,大家都明白那股彌漫的火藥味是源自他們所敬愛的堡主身上,而引信則是她的閨中密友龍大郡主。
兩人之間必定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弄得你追我跑,大玩官兵捉強盜游戲,她問過吟蝶,卻仍不知所以然,心想,這問題絕對出自于英明的堡主身上。這事稍緩,現下有更重要之事得先解決。「堡主應以自己的身體為重。」
「良藥苦口,若是良藥,即使再苦如黃蓮,我眉不會皺一下,而你們與我都了解——尋常藥湯根本對癥焰無效,何必浪費?」他冷哼一聲。
「不是浪費。」花舞影出言辯解。「藥湯是采集數十種陰寒藥草熬成的,對堡主體內至陽癥焰,除了無法祛除毒性,對穩定心脈不無小補。」
「然後再次昏迷,直至死去?」夠了,他不想再妄想了,十多年前早該死了,拖至今日仍未得解月兌,甚至連心愛女子也無法擁有,雲御風苟活于世又有何用?再費心多求、掙扎,不過徒增痛苦煩擾罷了,他累了,也倦了。
「堡主——」說話的是司空悠羽。他微微斂眉。「容我說一句,雖然我善于卜卦,但我更篤信人定勝天、如果連自信都沒有,那麼只得跟著既定命運走,十多年前你都能有驚無險地逃過死劫,沒理由要在此時放棄。」
雲御風緘默不語,不置可否。
「唉!」殷泛陽大大地嘆了口氣。「你們根本不了解咱們老大的心嘛!」手一勾地,搭上雲御風的肩。「堡主會有如此反應,原因只有一個,難道你們真不明白?」
不是不明白,而是沒人像他這麼大膽,敢在火上加油。近來煙硝味彌漫,識相之人懂得遠離火源,不會撿火坑跳的。
「日影,既然你有空閑管別人的事,就派你至西疆坐鎮當地商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