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御風塵封的往事決堤了,痛苦和憤恨如潮水一般席卷。龍吟蝶無言握緊他的手。
「好景不常,夫唱婦隨了多年,在一次經商時遇見一位關外的商人。這位關外商人一見到風姿綽約的少婦便瘋狂的迷戀上她,常藉著商談公事的機會進出雲飛山莊,礙于兩方的交情,她雖不悅卻從未對丈夫提起。很快的,謠言已滿天飛散。從不澄清的她以為丈夫明了一切,不過是多事之人亂嚼舌根,直到一天晚上丈夫酒後吐真言時才明白自己錯得多離譜。
「我娘是難產而死,一直深信清者自清,卻沒想到生下我這紅發怪物而讓人更懷疑她的不貞——」
「噓——別說了。」龍吟蝶阻止他繼續掀開過去丑惡的回憶。原來他的童年是在他爹對他娘的憤怒和周遭懷疑鄙視的目光下走過的。難怪,難怪他會對雲飛山莊有一份特殊的悲憤情感,那是一種想愛不能愛,想恨卻恨不了的矛盾情緒。
她覺得好難過,一顆心緊揪著疼痛不堪,原來雲御風孤傲的性情是背負一段無情坎坷的過去,心一酸,淚便潸潸滑落。
比起他,自己實在太幸運了,有慈愛的爹娘和一位呵護她的兄長,讓她享盡寵溺呵護。
一顆淚珠滑落他厚實的手,他調回心神,溫柔地拭去她兩頰的淚痕。
「你哭了?」雲御風眸中飽含不輕易流露的熾烈情感。「為我?」居然有人會為他心傷流淚?那是為他一人所流的淚水,縱然只是憐憫同情,亦讓他為之撼動。
龍吟蝶吸吸鼻子,應該是她來安慰雲御風才對,怎麼反倒要他來安慰淚雙垂的她呢!
「對不起!」
雲御風摟緊了她,無言地任陡然升起的愛戀充斥整個心胸。但這樣平靜無波的日子能持續多久?也許等她看見自己變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毫無尊嚴時,她就會翩然離去,尋找另一個可供她安憩的胸膛了。
「小貂?!吟蝶正覺得雲御風舉動有些奇怪,眼角不期然瞄到銀色光影躍入屋內。
雲御風先前的溫存柔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防御警備,一雙黑眸陰沉銳利得有如隼鷹,冷冷地環視沙沙作響的竹林。
「怎麼了?」吟蝶感受到雲御風僵硬的身子,疑惑地抬眼望他,卻被他眼中的陰鷙殺意所懾。
那是一雙噬血的眼神。不像她喜歡的雲御風,反倒像傳言中邪魅的驃影堡主。
雲御風臉部線條放松了些。「和小貂留在影主居歇息,我去去就來。」
吟蝶隱約地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于是乖順地點頭。「小心點!」
暗夜詭異地覆著雲霧,滿布的星子恍如萬塵般隱約朦朧,陣陣拂過,幢幢竹影更添一絲陰森危險的氣息。
一白一黑的影子先穿過竹林,幾近悄無聲息的身手顯示闖入者的功力非凡,但雲御風亦非尋常人等,驃影堡擒影之主又豈是浪得虛名,踏葉凌空,赤焰黑影已矗立在前。
「還想跑?兄弟。」他淡淡地餃著一抹冷笑,語氣森冷地道。
白衣人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便鎮定地回過身。
「果然名不虛傳,雲堡主。」雲嘯翌幾乎想為自己同父異母的兄弟鼓勵喝采,可惜這也是他的不幸,雖為兄弟卻注定是敵對的兩方。只要雲御風不死,雲飛山莊隨時都有可能不保,除此之外,自己在雲飛山莊的地位也會受到威脅,畢竟雲御風是雲家的嫡長子。
「能來到驃影堡你也不差。」雲御風語氣奇冷,全無溫度。
「親自來驗收成果,豈不快哉!」雲嘯翌指的是下毒之事。
「可惜你未能如願。」
「沒錯!」雲嘯翌撫掌拍手,隨即臉一沉。「但未到最後一刻,話可別說得太滿。」
「那又如何?」雲御風雙手交疊,態度閑散從容,完全不把對方當一回事的態度觸怒了來者。
「驃影堡縱使聲勢逐漸壯大,但想與雲飛山莊為敵,可沒那麼容易!」雲翌嘯剛才的平和冷靜已完全煙滅,場面變得一觸即發。
笨蛋!龍吟蝶在心里暗罵。習武之人最忌沉不住氣,氣揚意分,這勝負已分出高下。嗯!還是雲御風好!抱著小貂,龍吟蝶躲在不遠的草叢中觀戰。完全忘了方才是誰承諾會乖乖地在房內休息的。
沒辦法,如果她真那麼听話就不叫龍吟蝶了。
「放不放過我,由不得你作主,你還沒那個能耐。」
「你——」雲嘯翌陰狠的臉充滿暴戾。他畢竟年輕氣盛,太過莽撞,已沉不住氣地出招了。
哼!耙看不起雲飛山莊?!「我倒要看看驃影堡堡主的面具下那副嘴臉是何德行?」
雲嘯翌卯足全力,招招出手全朝雲御風臉上招呼去,試圖摘下那張半掩的面具,撕碎他唇邊噙著的那抹冷笑。
意識到他意欲為何,雲御風不怒反笑,既然他想看,他何不陪他玩玩?
接下來,這場打斗的主導權全操控在雲御風身上,只見每次雲嘯翌以為伸手便能摘下面具之時,雲御風總能閃身躲過。數次之後,雲嘯翌終于明白自己被耍了。
一陣怒氣攻心,雲嘯翌顧不得君子風度,使出獨門暗器往他身上射去。
「小——」哦,不!搗住嘴,龍吟蝶暗罵自己,現在她可是在偷窺哪!等一下被雲御風發現了怎麼辦?
縱使是細微如蚊蚋,對有武功修為的人來說仍是清晰可聞,雲嘯翌眼角余光向聲音來源處瞄去。
趁他分神的一剎那,雲御風以一掌打退了雲嘯翌。
不堪一擊!雲御風嘲諷地撇撇嘴角。現下他可沒心情再與他過招,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滾!」淡漠卻不容忽視。「驃影堡不是你來去自如之地,記住,下次想來拜訪前請先告知為兄一聲,讓為兄的可以盡早準備好好款待你。」
「呸!」雲嘯翌恨恨地吐掉胸口的郁血,眼神凶惡道︰「雲御風,別高興得太早,夏秋之際即將來到,屆時,我倒要仔細看看你這位驃影堡堡主有多威風。」
雲御風平靜漠然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苦,隨即隱沒。「無話可說了?雲嘯翌,回去轉告雲莊主,雲飛山莊若要尋釁,驃影堡隨時奉陪。不送!」
可惡!雲嘯翌撫著受創的胸口,陰狠地瞪視著雲御風玄黑的背影,負傷離去。
呼!好險!龍吟蝶吁了一口氣,看著隱沒的狼狽身影,不禁松了口氣。好在沒被發現。
不過,既然危險解決了,她得趕在雲御風之前回影主居就寢,否則被他發現她不但沒在房內休息,還跟在他身後涉險,怕要吃不完兜著走嘍!
糟了!只顧著冥想,連小貂何時掙月兌她的懷抱都不曉得,龍吟蝶在草叢里東翻翻、西找找,又不敢大聲叫喚,怕引來雲御風自投羅網。
跑哪兒了?「小貂、小貂……」她輕聲喚著。
「姑娘,你可是在找它?」一道低沉的聲音插入。
一雙圓滾滾的小眼與她對視,銀色毛絨在眼前晃啊晃的。
「小貂!」高興地接過它,正想跟好心人道謝,一抬頭——「謝謝!雲御風?!」完了,果真「自投羅網」。
「很高興你還記得。」在陰暗月光下他的身形顯得更加修挺。見他的臉上還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可完全不知道你有夜半賞月的習慣,龍吟蝶。」
啊……完了啦,雲御風生氣了!龍吟蝶這下是叫天不應,求助無門了。哇!小貂,都是你啦!她不禁嗔怪起小貂來了。
但回應她的仍是那圓滾的眼珠子,正無辜地看著她。
面對雲御風陰晴不定的眼神,吟蝶只有忐忑不安的祈禱著,希望他突然被殷泛陽請出去共商大事,或者讓她突然昏倒也行。只求別讓她承受他的怒氣,那可是件悲慘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