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識地,她擁緊手中的毛毯,怎麼也想不透為什麼止不了身子的輕顫。
心,也會感冒嗎?
秋日暖暖的午後,封家大宅綠草如茵的庭院,微風吹來,伴隨著陣陣花香,洛曦晨滿足地嘆了口氣。
「干什麼嘆氣?」封煦安適地把頭靠在她腿邊,正閉目養神的眸子微微張開,慵懶地問道。
「這樣的生活是我從前想也不敢想的。」能夠放松心情地過日子,身邊伴著自己喜愛的人,仿佛回到了年少時、她看完童話之後的悸動。
她柔美的神情帶著滿足。封煦飄蕩的視線轉回,投落至深鎖的大門前——
不請自來的閑雜人等又來了。
‘你喜歡這樣過日子?」儷人未曾察覺客人來訪,封煦也只是移動位子,將她攬人懷中。
「嗯!」她邊回想著邊窩進那溫暖的懷抱,「從我有記憶開始,我的身體一直都很糟,別說是把藥當飯吃,半夜送急診更是常有的事,為了不讓我有任何損傷的危險,別說我沒有進過學校,在十八歲之前我甚至可以說沒出過洛家大門。」
懷中人兒縮了縮︰「爸爸延請了許多老師到家里教授,邀請許多朋友到家里來……爸爸一直盡可能地想讓我感覺自己和別人沒有不同,可是認識的人多了,才發現自己原本就與別人不同。」.
「回憶代表過去,想不想走出牢籠?」封煦撥開垂落額際的發絲,內心有著微微不舍、心疼的感覺。
曦晨原本愁眉苦臉的嬌顏抬起,轉而是一臉不可思議。
「怎麼了?」干嘛用見到外星人的眼神看他?
「你的話跟任大哥好像。」
原來……封煦瞟了一眼樹後低頭悶笑的人影︰「你很喜歡他?」
「嗯。」她順著他的視線好奇地想回頭,卻早一步被他不著痕跡地轉回,「我渴了。」
「哦。」心無城府的曦晨連忙端持一杯冷飲遞給他,才又說道︰「認識任大哥是在某次的聚會中,不像其他人帶有憐憫的目光,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想不想走出牢籠?’很巧是不是?」
「是很巧。」封煦冷哼地笑笑︰「渴嗎?」他將杯子里的冷飲添滿遞給她,
「嗯。」曦晨笑盈盈地點頭,接過玻璃杯,一口一口吸著。
「你的婚約是怎麼回事?」那小子心系湘泠,又是抱持何種心態訂下這紙婚約?
突如其來的問題飄進耳里,驚得曦晨來不及反應,一口冷飲硬生生地哽在喉中,嗆得她猛咳。
「你怎麼突然提這件事?」幸福蒙住了眼楮,她以為只要不想便不用煩惱,標準的鴕鳥心態。
「我不說不代表不關心。」許多事不用言明,他慣于默默觀察,「你的喜歡已經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了?」
「我……呃……」在他厲眼迫視下,她局促不安地囁嚅。
她滿溢不安,也充斥慚愧,當初這份婚約是父親先提出的,在雙方家長樂觀其成的情況下,她也一心要嫁給這個允諾帶自己走出城堡的男人。
那是喜歡,可是不是愛,想相伴一生,只有喜歡是不夠的……她現在終于明白這道理了,但,還來得及嗎?
封煦拿走她的杯子,扳開她緊絞的手︰「看著我,說出真心話。」
「我……對不起……」她好愛他,但是任大哥溫柔呵護的笑容浮現在腦海,她無法漠視任大哥的感受啊!
「你的抱歉因何而來?因為我抑或是這份婚約?」
「都一樣。」洛曦晨泫然欲泣地搖頭,兩種選擇都令她心痛。
「不一樣。」封煦握住她掙扎的肩頭,要她面對現實,「要我,或是婚約?」
「終究避不開了嗎?」洛曦晨迷蒙的眸光凝視遠方,情與愛,如此兩難,叫她如何抉擇?
「你的回答呢?」封煦向來悠然的嗓音摻雜一絲難以察覺的緊張。
他介意的不是那份婚約,而是她的真實感情。曾經,她依賴任迅翔甚深,如今,她真的了解自己的內心了嗎?
「我……」縹緲幽遠的聲音似來自天邊,她遠揚的瞳眸終于有了焦距,深深地凝視這張令她愛戀的臉龐,而後緩緩地閉上眼——
「我愛你,但我必須嫁給任大哥……」
時間仿佛靜止,惟有秋風微寒地吹襲,卷起枯黃的落葉,落在封煦轉身離去的腳步之後……
氤氳的水氣有如來自心底,模糊了隨他離去的視線……她忍不住地掩面哭泣。
心碎,就是這樣吧!
書房中,兩個偉岸男子各據一方,低迷的氣氛自午後持續籠罩,直到日落時分仍未止歇。
「小晨哭得很傷心。」任迅翔終于還是認輸先開口,若非時機不對,他真為封煦的冷靜絕倒,「光瞪我沒用,那婚約只是權宜之計。」
「好戲也看完了,可以把你的詭計全盤托出了?」封煦冷睇好友。
「我以為你應該感謝我,畢竟沒有我,你的真情不會輕易付出。」
「你早在那時就已經算計好了?’’封煦冷靜地陳述一件事實。
「證據確鑿,我好像無法否認了。」任迅翔聳聳肩,面對一頭優雅陰森的黑豹,完全沒有一絲不安與恐懼。
「為什麼?」封煦沉吟,「因為當年我助湘泠那丫頭逃離你?」
「好說。」任迅翔神態優雅地端持高腳杯,凝視琥珀色的酒液,嘴角微微揚起。「當年是我的態度不當,不能完全怪你這個疼惜妹妹的表哥。」
「你的意思是怪我以一個朋友的身份背叛你。」封煦了解,早說他這個拼命三郎怎會悶不吭聲任人擺布,原來報復早已醞釀,只待時機到來。
「這話有意思。」任迅翔向來很欣賞這個腦筋動得比嘴快的好友,一言一行皆有依據,深思熟慮得叫他難以招架。「多年前嘗到的苦果,醞釀成今日的局面,怎能不叫你也嘗嘗?」
「曦晨也是你的棋子之一?」報復他可以忍受,擋人姻緣算他活該,可為此將一個局外人也拖下水,實在不符任迅翔的磊落個性。
「不完全是。」任迅翔輕啜一口瓊漿玉液。「遇見小晨是偶然,她和莫靖的相似是讓我感興趣的主因,在深入了解之後才知道柔弱的她竟有如易碎的陶瓷,精致卻不長久。小晨是個值得珍惜的女孩,這點我想你也明白,既然你一心想逃避多年的情傷,遇見了這麼好的機會,干嘛不耍耍你?」
「我沒有逃避。」封煦瞟了他一眼,「不踫情愛是我覺得有更值得追求的東西,自由可貴啊!」
「不過愛情價更高,為了小晨,你不也拋棄了自由?」想起午後那場逼愛宣言,任迅翔愉快的心情更有調侃人的興致,「除此之外,幫助她是我給她的承諾,在小晨面前我的確是一個疼惜她的兄長,發自真心。」
「既是兄長就別巴著不放,找個時間解決這個礙人的婚約。」」放心,不用你說我也會做的。」他的新娘另有其人,至于小晨,安心放她自由飛。
雖然這是必然的結果,但是听到任迅翔親口允諾,封煦的心頭紊亂總算平息了些,他放松身體往後躺去,若有所思,沉思的表情稍嫌凝重。
「不管你現在的表情代表什麼涵義,若是關于小晨,務必要告訴我。」任迅翔斂眉正色道。
「我已經著手準備治療的一切手續,她的病再拖沒有好處,現在是她最適宜的時機。」
「你做事我有何不放心?需要我做什麼嗎?」任迅翔給予好友無條件支持。
「我已將所有利弊都衡量過了,我要帶她去美國。」封煦直言。
「美國?」任迅翔看封煦嚴謹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意味,這代表他是認真的,「你認為小晨的情況適合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撇開虛弱的身體,小晨要前往的是一個她全然未曾接觸的國家,怕生是她的弱點,她能克服這道心理障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