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懲罰她而已嘛,誰教她那麼囂張!」見他臉色一點也沒有和緩,她嘟起嘴低低地再道︰「Max,人家知道自己太過分了嘛!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原本,惡作劇的用意只是單純的想挫挫對方的銳氣,並沒有想到後果。那天,報復的快感沖昏了她的頭,她不曉得葉書晴的演技可以棒到那種程度!
然而,所有的一切卻在楊西籮掩面痛哭離去後,完全走樣。她難過的畫面開始讓她不安;這幾天,透過父親羅伯特轉述了Max的異狀之後,良心道德更蒙上一層陰影。
她以為Max一定很快就會上門找她算帳,誰知,事情都過了一個禮拜,她卻「安然無恙」。這雖讓她松了口氣,但這種苟且偷安的日子,卻反常地更令她難受。
終于,在度過了輾轉的幾日後,為免讓那愈來愈窒息的罪惡感吞噬她,她只有硬著頭皮前來自首。
她看來不太誠意的道歉顯然沒有打動紀沙舟,只見他仍是瞪著她粗聲地道︰「這麼說來,這件事書晴也有份!」
瑟娜怯怯地點點頭。
「很好,我不知道你們之間什麼時候成了這麼有默契的舞台搭檔。」他重重拍了下桌子,猛地自椅子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
「Max——」她討饒地來到他的身後,像個小媳婦般扯了扯他的衣角。「人家知道自己錯了啦!」
紀沙舟沒動,高大的身影被落日科暉照射出一條立體的翦影。
「Max……」她的聲音已帶有些哭意。
地上的影子還是沒動。
終于,瑟娜的眼淚落了下來……
***
台北的天空又恢復了往日的陰霾,細雨紛飛,又濕又冷。恰如此刻楊西籮的心情。
與紀沙舟「分手」一個禮拜來,她每天就是這樣傻傻愣愣的,一有空就對著那張福爾摩沙的會員證發呆。
與他的相遇、相處,過程如今想來似乎都已然遙遠,仿佛成了過眼雲煙,要不是手中這張燙金的會員證還緊握在手中,她可能會懷疑,所有的一切只是南柯一夢。
一直以為,她對紀沙舟的感情不會眷戀多久,畢竟,所有的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實,如此地迅速,而她也一直處于被動的程度居多。
然而,她卻完全低估了紀沙舟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這幾天,她不斷地想起他,想起兩人編築的那段賽車夢——
她還記得自己曾對他說過,將來她要生四個小孩,然後組成一個賽車家庭,爸爸媽媽賽大車,小孩賽小車。
當時,對于她玩笑的話語,他哈哈大笑地將她摟在懷中,然後壞壞地笑道︰「你以為四個小孩就可以滿足我嗎?」
當然,她以幾個拳頭回敬了他這番話。
如今回想起來,那種甜蜜的感覺已化為深深的酸澀,敲擊著她的心坎。
「二姐,巧姑媽叫你下樓吃飯,她鹵了你最愛吃的紅燒蹄膀。」大門被輕輕地敲了敲,楊南筠的小臉探了進來。
楊西籮只是哀怨地瞅了小妹一眼,接著便重重地嘆口氣︰「小妹,‘門當戶對’真有那麼重要嗎?為什麼現代人那麼現實?真正的愛情到底在哪里?」
突兀的問題令楊南筠怔了一下,猶豫了幾秒後,她走進房里坐到了楊西籮的身旁。
「坦白說,二姐,你的問題我無法回答。我只能說,每個人成長的背景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也不一樣,我們不能說別人的價值觀不對,因為,所站的立場謗本不一樣。」
她的分析讓楊西籮眼中的哀怨倏地黯淡下來。
「走吧!我們先下去吃飯,你最近瘦好多,大家都很擔心你。」看著二姐近日迅速消瘦憔悴的容顏,楊南筠心中閃過一絲難過。
透過楊東箏的轉述之後,全家知道了事情的模糊梗概,卻不知事情的最後發展。
但從楊西籮近日消沉的眼眸中,明眼人已看到了「結局」。大家禁口不提「失戀」這兩個字眼,不敢相信兩人的結束,仍隱隱期待著會有進一步的發展。
縱使最後事與願違,他們也不希望再提起這個話題刺激楊西籮,全家人都堅信,這段陣痛期很快就會過去,樂觀的楊西籮很快就可以痊愈。
楊南筠的話語,讓近日情緒變得脆弱的楊西籮眼眶倏然變紅。
全家人雖不問不說,但她知道,大家不是不關心她,而是默默地將體貼與包容化成了暖暖的親情,讓她需要時能隨時擷取溫暖。
「小妹,二姐是不是一個差勁的姐姐?」她的淚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
「傻瓜!在我的心目中,你雖然少根筋,脾氣又不好,但你永遠都是我最愛的二姐,不管別人怎麼說,我們全家都支持你。」她替她拭去了淚,展現一個微笑。
「走吧!大家都在等著你呢!巧姑媽說,西籮要是不下來,全家都不準吃她的鹵蹄膀。我的好二姐,你總不會忍心看我們大家對著那鍋香噴噴的蹄膀留口水吧!」
楊南筠這番話語雖故作輕松,卻不料楊西籮的淚落得更凶。
***
偌大的視廳室中,晦暗的光線將一幅巨大電視牆上的畫面反射的更加鮮明。
整個視听室中,只有紀沙舟一人獨坐其中,此刻的他正目不轉楮地瞪視著電視牆中超大的人影,徑自陷入了沉思。
今天早上,當這支準備上媒體的廣告DEMO帶送到他這兒後,他已看了不下幾十遍,每看一遍,他心頭的悸動就更加強烈。
鏡頭下的楊西籮時而活潑俏皮、時而嬌憨可人、時而清純典雅、時而高雅大方,自然又不造作的模樣,完全符合當初廣告企畫案的風格,就跟當初他的設想完全一樣。
他操控著手中的遙控器,將畫面定格在一個特寫的畫面中。
他最鐘愛這個畫面——畫面中,楊西籮化身為一個調皮的天使,準備用魔法懲罰在現實情境中處處挑剔她的主管,這被定格的畫面,就是她準備施法前,對著鏡頭擺出俏皮的促狹特寫。
怔怔地望著牆上那對仿佛會說話的慧黠眼楮,楊西籮的種種一一浮現在腦海中。他永遠忘不了第一次見到她的那種震撼,是如何強烈地撞擊著他的心。
天下女子何其多,對他卻像是水過無痕,激不起任何漣漪,卻獨獨對她……
唉!或許他的命運注定要受這女子的折磨。他著實想不透,為什麼他所有的用心與苦心,是如此地不堪一擊?別人隨意胡謅的一段謊言,可以輕易地毀去他的付出?天下女子那麼多,為什麼他偏偏愛上的,竟會是這樣一個不可理喻、又不肯用大腦的女人?
試听室厚重的大門不聲不響地被推開,走人一個高大的身影,由于他背對著光線,他並不知來者是誰。
不過,不論來著是誰,這未經許可的闖入——確定將獲得他全無善意的回應。
似乎嗅到了空氣中一觸即發的氣息,來人一進入後立即開口——
「嗨!沙舟,先別急著生氣。」
紀沙舟只是皺了一下眉,並沒有發作,因為,來者是他的老朋友葉晉平。
看著老友不甚友善的撲克臉,葉晉平立即為自己澄清。「喂!我可不是未經通報就闖入,是田小姐告訴我你在這兒。」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有意見,葉晉平一就坐到紀沙舟身邊來。然爾還未坐妥,電視牆上那定格的人影,卻令他的動作瞬間停頓。
「這……是楊家老二楊西籮?」遲疑聲之後,接著是一聲贊嘆。「老天!她實在好美,我敢保證這支帶子播出後一定會造成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