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他的背影,紀環仍只是笑。
但一旁,始終一臉霧水的柯鎮遠終於忍不住問道︰
「你在打什麼啞謎?為什麼他一副茅塞頓開的樣子?」
「你這個呆頭鵝!」她睨了他一眼後,偎進了丈夫懷中。「我只能告訴你,感情的事——真的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的。祝福他們吧!」
望著懷中的嬌妻,柯鎮遠皺了下眉頭,看樣子還是不解。
***
墾丁的天空雖然湛藍清朗,但沈筱筱的心情卻有如烏雲密布的天空,沉重且陰霾。
來到墾丁,目的有二,一則是想躲開江朔其的糾纏,一則也想趁機理清楚自己紛亂的感情,因為,那天晚上,他篤定的話語著實嚇到了她。
然而,來了幾天,卻什麼也沒理清,一切反而更加煩亂,她既沒有躲開江朔其的糾纏,也沒有將自己紛亂的心理出一個頭緒來。
原以為,自己躲到這里來,可以重新拾回原有的灑月兌並置身事外,但,一切卻正好相反,這幾天,幾乎是任何時刻,只要稍不留神,江朔其那張深刻的臉便鑽進她的思緒中,且愈來愈鮮明,而所有才剛建立起的立場與堅持隨即在幾句鏗鏘有力的話語下全面崩潰——
「或許我太自以為是,但最起碼,我勇於面對自己愛上你的事實……」
「你可以否認掉一切,卻不能否認我對你有著某種程度的吸引力,就像你對我一樣……」
「為什麼會接二連三地和我發生三次關系?昨晚,在宋育凱企圖對你不軌的時候,你又為什麼要打電話給我……」
很奇怪,那天晚上的其他爭執,至今已有些模糊,但這些話,她卻每一個字都清楚地記得,每當夜闌人靜的時候,便更加鮮明地提醒著她……
真的不干她的事嗎?她真的受到他的吸引而不自知嗎?
每當這兩個問題一出現,她就阻止自己往下想,因為,那愈來愈模糊的立場讓她害怕。
就這樣,帶著一顆更加渾沌的心回到台北。然而,令她完全意想不到的是——
下午,當她拖著一大包行李回到家門口時,竟立刻見到那毀了她美好假期的「凶手」——江朔其正好整以暇地站在她的家門前。
一見到他,她想也不想的轉身便要躲。但,比她更快地,一大束橘色的玫瑰卻堵住了她的去路。
「嗨!好久不見,這一趟旅行還愉快嗎?」江朔其神清氣爽,笑吟吟地望著她。
這和善的笑容讓她一怔,雙眼直勾勾地像被吸附,忘了要躲開他這件事。
「可以請我進去坐坐嗎?我一共等了你八天又六個小時,等得我的腳好酸!」
听他這麼說,沈筱筱臉上的怔仲全化為一種高度的警戒。
「你等我做什麼?你又想來威脅我不可以拿掉孩子嗎?」她退了一步。
江朔其依舊掛著那道相煦的笑。
「你誤會了,我只是以朋友的身分來看看你,我知道你絕對不會拿掉孩子的。」
他平靜的態度讓她又是一怔。雖然不解他那篤定的態度從何而來,但他臉上那溫柔的笑卻讓她無端地想抗拒。
「你確定?」
江朔其只給了她一個莫測高深的笑,未與她爭辯。他走到她面前,將花塞進她手中,接著,換走了她手上那一大包行李。
「以後要出遠門,記得告訴我,我可以送你到車站,孕婦不能提過重的東西,對胎兒不好。」
這樣的舉動又讓她愕然。
「開門吧!如果你不歡迎我,我替你放下東蚊瘁立刻就走。」見她遲遲不動,他又補了一句。
沈筱筱仍然沒動,只以一個狐疑又陌生的眼神望著他。
對望了好一會兒,理智雖告訴她必須懷疑他反常的舉止,但不爭氣的情感……卻還是讓她取出了鑰匙開了門。
***
決定開門的剎那,似乎也注定開啟了一切。
接下來的一個月,沈筱筱的生活完全被江朔其有計畫地打亂。
這一個月來,她的生活中似乎無時無刻不充滿「他」。
每天早上起床一推開門,一份新鮮的早餐外加一份當天的報紙,連同一大束她最愛的橘色玫瑰花,一定一同躺在她的大門邊。
而花上的卡片則會寫一些感人的窩心話語,什麼「早餐足一天活力的泉源,一定要吃。」或是「孕婦一定要注意均衡營養,才能孕育健康的下一代。」等等這一類的話語。
包過分的是,中午時候他一定會來電話,問她今天心情好不好,跟她閑聊一些公司中她感興趣的事,當然,最後一定會叮囑她午飯一定要吃。
而到了晚上,每隔兩、三天他就會帶著一鍋熱騰騰的補湯來按她的門鈴,他的理由很簡單,只是單純要為她補充營養。
當然一開始她絲毫不領情,但不論她怎麼不假辭色、冷嘲熱諷,他卻始終和顏悅色,扮演傾听、關懷者的角色。
到後來,她抗拒的心漸漸被打動,她開始被動地接受他的關懷。演變到後來,早上,他送來的早餐不知不覺地全進到肚子里;中午,抱著電話讓她一聊就欲罷不能;晚上,她竟開始期待起他到來的門鈴聲……
等到她察覺自己已慢慢地中了他的毒後,已這樣過了一個多月。她發現他似乎有計畫地在介入她的生活,更可怕的是,她似乎習慣了他的介入與關懷,她落入了他的陰謀中……
沒錯!就是陰謀。
意識到自己的心正漸漸被「勾引」之後,她再也無法坐視不理,她必須阻止。
是以,這天晚上,當他又帶著一鍋熱騰騰的補湯來到她家後,她板起了臉孔質問道︰
「江朔其,你到底想做什麼?」
正忙著將湯倒到碗里的江朔其不慌不忙地處理好一切後,端起了湯送到了她的面前。
「顯而易見的,我正在弄湯給你喝。」他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你不要給我打哈哈,你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你到底有什麼陰謀?」不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把他背後的目的揪出來,她不能讓自己的心陷落的這麼莫名其妙!
望著她那張固執的臉,江朔其轉身放下了湯。
「你這麼聰明難道看不出來嗎?」再面對她時,他一反過去一個多月來的和顏悅色,表情變得嚴肅。「我想重新追求你,讓你認定我這個人的存在價值。」
沒想到這麼容易就問出答案,他的話反倒讓她的心一陣慌亂。
「為什麼?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嗎?」她警戒地模了模已微隆的小骯。
他搖了搖頭。「我只想抹去你心頭的陰影,讓你把自己的未來放心地交給我。」
沈筱筱一震。
「什……什麼意思?我心頭哪有什麼陰影?」
「紀環把你的事都告訴我了。」他靜靜地看著她。「筱筱,並不是所有男人都和你父親一樣,我——」
「不要說了!」听他無預期地提起那段不願想起的往事,她驚慌地轉過頭。
江朔其慢慢地踱上前,將手輕輕地放在她的肩上。
「拋開那段不愉快的過去,好嗎?我知道很難,但讓我幫你——」
「請問你要怎麼幫?你又能用什麼來證明你與他的不同?」她用力轉身,被勾起的傷痛讓她激動地吼了出來。「你們男人全都是一個樣,只會用暴力傷害所有愛他的人!婚姻算什麼?男人算什麼?我不需要別人的關心與同情,我不需要婚姻與愛情……」說到後來,她有些歇斯底里地放聲大哭。
不顧她的掙扎,他固執地將她緊攬在懷中。
「哭吧!哭出來心頭會舒服一點。」
他溫暖的肩頭彷佛提供了一個發泄的場所,她拋開一切顧忌,開始用哭聲控訴著那一段飽受暴力對待的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