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听嗎?」雷邵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等一下,讓我休息一下……我肚子好疼……啊!
是海!」她突然指著窗外大喊。
他循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他們已經升得相當高了。從這麼高的地方俯瞰,視野十分開闊,幾乎沒有什麼阻礙的,那片蔚藍深邃的海就展現在他們眼前。岑靜覺得自己是一個不容易被感動的人,但此時的她感到自己的心中有種奇怪的情緒在醞釀。海……為什麼可以擁有那麼無限的包容力呢?幾天前他們才租了自行車,沿著海堤騎了一大圈,那時的海近看是蘊含著勃勃的生機的。現在,她從遠處看發現了海的廣博,一種茫茫的感覺在發酵。原來自己是這樣渺小的,可是這樣渺小的自己卻有一種真實的存在感……
風吹著,海濤也隨著風的節拍而涌動。
好漂亮的海。雖然它並不像許多美文中描述的那樣,有著金色的沙灘、美麗的艷陽、成群的海鷗;也沒有點點斜帆隱匿在那海天的交接處,但海就是以它的博大寬容,輕易地征服了她。
「真是想不到我還有這麼詩情畫意的一面。」岑靜感嘆道。真沒想到她只是遠遠地看一看海,腦中就能自動涌現出這樣多充滿靈氣的念頭。她老早就覺得自己是那種極為適合來一場風花雪月的故事的女生了,偏偏曉婉一直否認。好險,差點就永遠埋沒了她的潛力。
「喂,你看見沒有,是海耶!」
詩意了一番後,岑靜轉頭將視線調往雷邵鵠。
雷邵鵠不知從何時起,已在凝視著她……
她直直地望進他的眼底。她覺得,他的眼就像海一樣深邃。擁有無限的包容力……
慘了!看著他眼楮,剛壓抑下去的那些風花雪月的念頭又蠢蠢欲動了。那些先前就醞釀的奇怪的悸動感在他專注眼神的催化下,開始不住地膨脹……
岑靜突然覺得她的心跳得很快。這種鹿亂撞的感覺,她怎麼會從雷邵鵠身上體驗到呢?
她有預感,有什麼事情將要發生了。在她看過的那些電視劇里,每當男女主角像他們這樣靠得很近,又彼此凝望的時候,下一步發生的事情就是……
吻!
天哪!吻!不會吧!他要對她做那種事嗎?他們難道會做那種四唇相接,相濡以沫的事嗎?
不!不要吧!她剛剛吃了薯片,說不定牙縫里還有殘渣,萬一他吻完後發現自己嘴里也有了薯片的味道,那不糗大了!
處于極度緊張狀態的岑靜沒注意到她此時想的並不是要拒絕他的吻而是在想她的口腔清潔問題。
雷邵鵠動了。他向她靠近了。慢慢地。
來了!岑靜再也不敢與他對視下去,她緊張地閉緊眼。
可是她預期的那種嘴唇上溫溫軟軟的觸感並沒有如期降臨,她只在頰邊感到一陣溫暖劃過。
他在干什麼?岑靜睜開眼,他只是溫柔地將她那被風吹散的頭發撥到了耳後。
她看著他,他的臉現在紅得十分透徹,即使不觸模,她也能感受到他臉頰上灼人的熱度。
他的右手伸也不是縮也不是地停在她的耳邊,同樣熱得發燙。尷尬的氣氛取代了方才的曖昧,現在誰也不敢直視對方的眼楮。「摩天輪運作的聲音首先令雷邵鵠清醒。他盡量用一種輕松的動作將手下落到她身側的座椅上,但她卻因他的動作更顯緊張。她的全部的神經都集中在她的身側。因為以他們現在相處的姿態,他只需一個勾手,便可輕松地將她攬人懷里。
「嗯哼!」他清清嗓子試圖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自然些︰「我是想跟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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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的旅行成了一次很奇怪的契機。自游樂場那一日後,事情似乎有了微妙的變化。那天們,回到旅館後,第一次因為有人稱累而沒有玩牌至深夜。第二天雖然大家又很有精神地玩在了一塊兒,但四個人再沒分散過,兩人獨處的場面也沒了。
而且,四人都覺得沒有從前聊得那麼盡興了。每個人的心中都藏了一點小秘密,大家都選擇了謹言慎行的方式不讓自己的心思泄露太多。
他們就這樣帶著各自的一點小遺憾踏上了歸程。之後長長的暑假,除了岑靜和曉婉之間還有互相聯絡外,每個人幾乎都是避不見面。只有照片還在提醒他們那些旅程中坦誠相對的快樂時光。就這樣,一個渾渾噩噩,略顯沉悶的暑假過去了。
第六章
時序逐漸轉入涼秋。
天氣漸冷,天也黑得很快,才不過六點鐘,天幕已是昏沉沉一片。
在這樣有些陰冷的天氣里,誰也不願在學校里多待,放學鐘一響大家就恨不得能立即插上翅膀飛回家去,只有岑靜與曉婉例外,她們還在教室里縮著。這兩個懶人放學後就開始聊天蹭時間,磨啊磨的一直磨蹭到現在。
「唉——」岑靜煞是愁苦地長嘆一聲,「活著沒勁。」
「那你怎麼不去死?」自從上次岑靜去S市回來之後就很喜歡裝憂郁、扮深沉,整天唉聲嘆氣,多愁善感到令曉婉很想扁她的地步。尤其是知道了她「憂愁」的原因無非是父母口角這種家里常見的一點點小事的時候,曉婉第N次地覺得跟這樣的女人成為朋友一定是她自己前生作的孽太多的緣故,不過老天爺,這樣的懲罰也太殘忍了吧?
「我的確想過怎麼樣去死,但是我又不是真的想死,我只是想用自殺的方法給我爸爸一個警示,告訴他女人是不好欺負的!嗯,最好是用那種送醫院就救得活,而且住院三五天就能出院的方法。曉婉,你知不知道這樣的方法?」
「去死吧,去死吧!跳樓、投河、割脈、服毒隨你去選吧!」伯父還真是可憐,看來他上輩子作的孽也不少,所以才有這樣一個女兒。
「這些方法我都想過,都不好。跳樓要是一下沒拿捏準弄個半身不遂我豈不虧大了,我只是想警示一下我爸爸,將來我還要健健康康生活的;投河我又不會游泳,投下去可是穩死無疑的,何況現在河流污染那麼嚴重,水臭得連蒼蠅都能燻死……我不干;割脈的話我又怕痛,而且無端在身上留塊疤很難看……服毒送醫院後是不是還要洗腸?我看電視上那些病人洗腸,哇……惡心死了!那以惡心的事我可不要做……」
「你怕這怕那,只要你不去自殺不就沒事了?有膽就去死看看哪?你一定要用‘死’這麼激烈的方式,呃,‘規勸’你爸爸嗎?」
「只有這樣才能讓他醒悟!你不知道他那顆禿腦袋有多冥頑不靈!我已經決定要自殺了,你不要攔我!」
表才攔她!既然住院三五天就能夠繼續健康地活下去那有什麼可緊張的?
不過她憑什麼那樣義正辭嚴指責她爸爸的腦袋冥頑不靈?她難道不知道她那顆腦袋的冥頑程度比起她爸爸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這句話簡直就是為她度身訂造的。何況「清官難斷家務事」,她的家庭問題她也不好發表意見,索性由她去。反正以她的粗神經就算要闖什麼禍,「某人」也能完美地收拾好。
只是沒想到她會想到真自殺假死這麼蠢的辦法!
「……當然最重要的是要留一封遺書,我已經醞釀好了一封約三千字的遺書準備留給人世間……」
天哪!曉婉忍不住罵了一句少兒不宜的三字經。遺書寫上三行字,真是將她的聒噪本性發揮得淋灕盡致。她真同情可能會讀到那封遺書的人。尤其是當她想到她也有可能是那不幸的讀者中的一個時,她更是深深地自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