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男子名叫查晟,見他神色不同平常,提醒他道︰「寒兄,咱們還要趕路,晚了可要錯過投宿的客棧了。」
瞥眼間,胞妹查柔芳心暗寄的目光關心地凝著他,也和查晟一樣不懂這自小一同長大的好友為何突然斂去一貫的俊朗笑容?
「那姑娘如今人在洛陽?」像是沒听到查晟的話,他繼續問那個絡腮胡。
「潼哥,你……」欲語還休,查柔只能驚詫地看著他。一向玩世不恭的他從來就不曾在乎過任何人事物,更沒有多少好奇心,為何會對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如此關心?
絡腮胡想了想,乖順地回答︰「應該沒有,據聞他們為了對付‘龍虎堂’,想要聯合各門各派的勢力,所以那姑娘大概已經展開拜會的行程了。」
「她往何處而去?」
查家兄妹面面相覷,寒潼的反常已經超過他們的理解範圍。
而絡腮胡則是一臉為難,「這你可難倒我了,他們‘宿北派’的人一個個都行蹤飄忽,不僅你想找她,整個武林的人只怕沒有一個不想一睹那孟姑娘的風采。」
他們敢打賭,那一刻,瀟灑不羈、心高氣傲的寒潼臉上閃過的居然是失望。查晟試探地開口︰「寒兄,時候不早了,咱們得起程了。」他知道查柔想追問,心上人的一點點異常在她芳心中是比天塌下來還嚴重的大事,可是他認為現在並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
哪知寒潼倏地起身,微微一笑抱拳道︰「查兄、柔妹,咱們在這兒分道揚鑣吧!替我跟我爹娘告個罪。」
兄妹倆臉色齊變︰「這……這怎麼行?!」
自他一年多前學成下山,返家數月便雲游四方。所謂父母在不遠游,他卻一去經年,還全無倦歸之念。一年來寒潼在江湖上居然也闖出了些許名堂,所以與寒家世交的他們才會奉命出來押他回鄉,哪知才到半路竟就生了變化。
「這……這怎麼不行?」寒潼半取笑著他們,「過些日子我會給他們寫家書的,就此別過。」他邁步就要策馬而去。
查柔從震驚中醒來,踉蹌追去,「潼哥!」眸中蓄著淚水,少女的心輕易地被扯碎。
寒潼跨坐馬上,給了他們一個燦爛笑容,一夾馬月復掀起漫天塵土,留下了不知所措的查家兄妹,以及流不盡的兩行清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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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洛陽而去,就能追著孟清宓的蹤跡。這是寒潼在茫茫人海中找尋她的惟一方法。他等了她那麼多年,就等她踏入武林的一天,所以他們一定能再相遇。
然而半個月過去了,他卻愈來愈不樂觀。餐風露宿、艷陽酷曬他都不以為苦,只要能夠見見當初那個美麗的小泵娘,如今長成了怎樣的天姿絕色,一償多年相思。但緣分的線究竟要到何時才會將他們拉在一起?
才步入密林,寒潼突然感覺到一股肅殺之氣。陽光透過茂密林葉灑落在他帥氣不羈的臉上,小鳥們仍是輕松愉悅地鳴唱,但隨著武功愈發精進,他感知危險的能力也益發增強。舍棄羊腸小道,他讓直覺將自己帶領到危險的邊緣,不發出一絲聲響,隨著徐風飄來低沉細微的男人交談聲。
「大當家,那娘兒們真的會到這里來嗎?」
「廢話!你敢懷疑我?」這個聲音有著濃厚的殺氣。
寒潼的唇畔緩緩地勾起,今天有人的運氣不怎麼好,因為他的脾氣正好也不怎麼樣。心情不佳的時候他不但喜歡管閑事,還喜歡找人出氣。
「不不,我怎麼敢?但那娘兒們既然能當那些人的掌門,恐怕也挺棘手的……」
「還用你說!不然我這番天羅地網是鋪假的嗎?!哼,那些王八羔子敢剿老子的巢穴,你爺爺我就綁你們的掌門來做押寨夫人!」幾個人的婬笑低低地傳了過來。
寒潼心念一動,難道……他的心髒狂跳起來,會是嗎?若是,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了!當下更是凝神細听。如今的他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闖蕩江湖的這一年來,他頂多也只使出三成功夫,再加上他又不愛在能成名的場合與人競爭,所以聲名並不響亮,倒也正中下懷。
「那大當家您可就艷福不淺了,听說那娘兒們可是天仙般的大美人呢!咱們那天只顧著逃命,沒機會瞧瞧那美人兒,今天終于可以大飽眼福了。」
那大當家笑罵了聲。寒潼在心中冷笑,世上最可悲的人莫過于明明愚蠢卻以為自己很聰明,人家的對手是「龍虎堂」,這群小賊算得上什麼玩意兒?正在想著,一個細微到幾乎無法辨認的腳步聲飄人了耳際,寒潼立即收斂心神,運極目力望去,一個飄逸如仙的麗影翩翩地步人了「危險地帶」。
「噓,來了。」這時群匪也看到了目標,一時之間空氣仿佛緊張得僵滯了。
那抹倩影斜背寶劍,帽頂薄紗垂蓋著臉容,寒潼的心「咚咚」地跳了起來,卻大呼可惜,遮起那絕美的臉蛋豈非暴殄天物嗎?
銀絲網朝那飄逸的身形當頭罩下,眼見即將把她給生擒活捉,豈料變故突生,叮叮的金屬相觸聲兩響之後,那看來堅韌無比的銀網居然雨絲般碎落地面,明明才兩聲,怎會碎成數百段?!而且連對方是如何出手的也看不出來。但那土匪頭可沒時間想這些,他慌張地立即大聲下令︰「放箭!」
一時之間箭雨齊飛,箭影中只听見一聲清清冷冷的嬌叱︰「米粒之珠,也放光華!」
「啊!」話聲甫落呼痛聲又起,放出去的箭不知怎地竟全都轉了向,傷了自己人,不到一盞茶的工夫,群匪全掛了彩,無力再攻擊了。
「上面、下面一共二十八個全給我滾出來!」淡淡的語調卻含著無限的權威,群匪只好乖乖地爬出來。
寒潼微微一笑,他是第二十九個,但她卻沒有听出來,這比打一百場架還要夠格印證他的武功到達何種境界。再瞧瞧好戲吧!方才那兩招劍法精妙絕倫,跟五年前相比厲害了好幾倍。
「姑女乃女乃,饒……饒命啊!」一堆凶神惡煞跪地求饒。
「原來是你們,當日放你們一條生路,是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看來你們並無悔改之意,為免你們魚肉鄉民,我今日只好替天行道了。」
盡避她說得清清淡淡、毫無肅殺之氣,群匪的叩頭聲、哀求聲卻立即響徹雲霄。只見她伸出青蔥玉手,迅速地隔空遙指,真氣激射而出,受指者應聲倒下,轉眼間二十八個惡漢全都乖乖躺平。
孟清宓淡淡地看了這些人一眼,她還是不喜歡殺人。正欲離去,一陣朗聲大笑令她訝然停步,居然還有漏網之魚,她怎會沒有察覺?!「替天行道居然只是廢人武功,清宓妹子還是一樣菩薩心腸啊!」大笑聲中,一個挺拔的身影翩然飄至。
熟悉的男子,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炯炯有神的眼楮對著她笑!五年後的他月兌去少年的青澀,武功大為精進,古銅色的皮膚、寬闊的肩,渾身充滿陽剛氣息。孟清宓居然嬌軀輕輕一顫,雖然輕得幾乎無法察覺,但還是難逃寒潼的法眼。
「五年不見,潼哥哥可真是想死你了,你拿薄紗遮著臉是因為變丑了,還是因為變得太美怕人看了只剩兩魂六魄?」他眨眼朗笑,一年多來見過他這模樣的女子沒有一個不頭暈臉紅的。
孟清宓輕輕抿著唇,一抹笑意在眼角漾開。他居然一點都沒變,還是滿口的輕薄話,只是更加俊朗帥氣,讓女子看一眼就芳心難抑。她運氣收斂心神,恢復澄明平靜的慧心,淡淡地開口︰「我不認識你,煩請你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