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放他走。」狼狽地坐在地上的女子驀地跳起來喊道,大有不善罷某休之勢。
「窮寇莫追!"瑾沛攔住她,這一陣打發泄了她的怒氣,她可沒有追壞人的興致。
「可是這種人若沒有送警局嚴辦,萬一又出來客人怎麼辦?」
瑾沛才不管這些,「你們學校應該要宜導女孩子晚上不要一個人走在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壞人固然可恨,可是不懂得保護自己的人就完全沒有責任嗎?你若不給他機會,他又怎麼害得到你?」
罷受過一陣驚嚇的女孩,听到如此義正辭嚴的教訓後,忍不住「哇」地一聲蹲在地上哭了起來。「人家只不過一時貪一時方……方便,想趕時間……抄近路到校門口嘛……我怎麼知道」瑾沛忍不住朝天空翻了一個白眼,她這輩子沒學過怎麼安慰傷心哭泣的女人,看對方好像愈哭愈順,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她只好也跟著蹲下來,拍拍女孩的肩,「好了啦,別哭了,我只是提醒你以後小心一點就是了,又不是在罵你。」
連一句安慰人的話都缺乏溫柔和體貼,拍她的肩膀也稍嫌用力,可是程文翎卻覺得格外地受用,立即破涕為笑,最後一絲不安也不復見了。"你剛才說‘你們學校’,那你是外校的學生羅?我大二,你呢?」
"大三。"瑾沛沒心情跟她蹲在這里閑扯下去,于是起身說道︰
「反正你要到校門口,我也是,我們一起走好了,這件外套給你。」
文翎接過她的外套,心中備覺溫暖,說她不體貼嘛,她又很明白別人的窘境,並且自然至極地為他人解圍,可苦要說她體貼,似乎又有點奇怪。
「謝謝學姊。」文翎穿上外套與她並肩而行,忽而氣憤地叫道︰
「我去告訴警衛,叫他們多注意一點,最好能抓到他,否則校園真是越來越不安寧了。」
「你要告訴警衛當然可以,不過你得要先有心理準備他們必會問東問西的,而且事情傳出去,你的同學也會大驚小敝,不出幾天,校園內便會傳某某系有個女同學差點被強暴等等流言,如果你受得了的話,就說吧。」
「怕什麼?我才是受害者,為什麼反而要忍氣吞聲,覺得見不得人?這個社會上的女性就是太懦弱,好像自已被欺負是件可恥的事,才會讓暴徒為所欲為。哼,要問盡避來問,我絕對理直氣壯。」
晤。很有正義感!瑾沛看了她一眼,開始有點欣賞她了,這麼有勇氣挑戰世俗不公平的女孩子很少見,跟方才嚎吻大哭的她實在很難聯想在一起。「那祝你早日成功,如願地將惡人繩之于法。」瑾沛淡笑道。
說話間,已來到校門口,文翎再度向她道,「謝謝你救了我,我現在就去警衛室。」「「不用客氣,你自個兒保重吧。」瑾沛揮揮手,循著記憶找車去。
「喂,學姊,我忘了問你的學校、科系及芳名了,不然我怎麼還你外套呢?文翎覺得自己該好好向對方道謝一番,而且她的功夫很了得,自己非常崇拜,十分想交這個朋友。」「送給你吧,不用麻煩了。」
瑾沛找到了車子,心情突然愉悅起來,雖然和老爸的約沒去成,但意外地救了一個人也不錯,不管文翎又說了些什麼,瑾沛發動車子走了。
文翎怔怔地看著瑾沛走遠,說實話,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欣賞一個女生,算了,時間已晚,盡快辦完事回家要緊。
瑾沛回到家先洗了個澡,打開冰箱找了些吃的熱一熱就算晚餐了。她早已習慣自己找東西吃,在爸爸這兒跟在顧瑤蓉那兒最大的不同點只在于這點關心和在意,所以即使夏敖賢沒法抽太多時間陪她,她也不覺得如何。
她打開電視選了一個自己還能接受的節目,吃完晚餐後便開始翻閱報紙,電視節目只是用來陪襯的,听到引發她興趣的她才抬眼瞧一瞧。
快十二點了,瑾沛打了個呵欠,爸爸怎麼還沒回來?驀地她听到夏敖賢的車開進車庫的聲音,不禁泛起一抹笑容,她好想跟他說幾句話,就算是道聲晚安也好。不久門鎖被轉動,夏敖賢走了進來。
「爸。」她迎上前來。
「還沒睡呀?」夏敖賢慈愛地笑笑。
「明天下午才有課,可以晚一點晚。」這是實話,卻不是理由,不過打死她她也不會說是特地在等門的。
隨著夏敖賢身後進來的還有君蔚及……顧瑤蓉,瑾沛臉色瞬間變得冷然。
「瑾沛……」顧瑤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怎麼會在這里?"她問父親。高二時,顧瑤蓉在夏敖賢的幫助之下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來拜訪的頻率也高了許多,但瑾沛一直很忙,所以有很多籍口可以不必面對她,即使見面頂多也只談了幾句話。
「她今天來,等了好久也沒見你回來,我想你大概趕不回來參加宴會,踫巧她在,我就請她一起出席了。」
「等我做什麼?"瑾沛望向顧瑤蓉,冷談地問。
「這……我……我只是想和你聊聊,我們母女倆這麼多年來也沒好好說過幾句活……」
「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我困了,晚安。」瑾沛轉身便走。
「瑾沛,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不肯叫我一聲媽嗎?"顧瑤蓉無力地喊。
瑾沛微微停下腳步,又繼續舉步向前。
夏敖賢與君蔚互望一眼,君蔚開口安慰顧瑤蓉︰「伯母,你不用灰心,小刺蝟已經軟化很多了。」
「是嗎?"顧瑤蓉幽幽地問,還是很沮喪。
夏敖賢拍拍她的肩,「是真的,君蔚最了解她,他不會騙你的,對自己要有點信心。君蔚,你上去和瑾沛聊聊吧,你們很久沒好好說過話了。」
君蔚原本就在克制自己跟上去的,听夏敖賢如是說,他不知該松一口氣、還是該更戒慎小心才是。「也好。」
瑾沛立桌前發呆,听到敲門聲,她轉頭望向房門,「請進。」
君蔚進來後朝她微微一笑,正在思索著該怎麼開口、如何措辭時,她已先說話了。「你有事要眼我談。"她這話用的是肯定句。
君蔚眨眨眼,"對"他直言承認。
瑾沛轉吞坐在桌沿,「說吧。」
"你其實已經不恨你母親了對不對?」他走到她身邊,身體微靠著書桌。
這次換瑾沛眨眼了,她不用同他如何得知,就如他不用問她怎能知道他進來的意圖般。「對。」她泛著一抹笑意,同樣直接地承認。
「那你為何一定要用那種態度對她?這其實滿傷人的,她覺得打擊很大。」
「我不恨她並不代表我能若無其事地叫她一聲‘媽’,好像什麼介蒂也沒有一般。」
「我明白這有一定的困難,但你對待她的態度會讓她覺得怎麼做都沒有機會、沒有希望,如果有一天她疲于再做嘗試時,我想對你也不見得好。」
瑾沛沉默了半晌才說︰「我知道,公雞婆,只是……當一個人的面具戴久了,就再也拿不下來了,只因每個人,包括他自己都會認定那個就是他本人。冷淡是我的面具,沒有它就不是夏瑾沛了,要我換另一張臉去面對她,我做不到,你懂嗎?」
君蔚的心因她的話而震動了,她對他相當坦白,幾乎可說到剖心以待了,她在他面前沒有載面具,小刺蝟滿身的刺全收得一根不剩,他情不自禁地橫臂圈住她。
「我懂,戴著憤恨的面具很安全,卻也很悲哀,你就給她機會去發現那張面具底下的你吧,這就是她要做的工作,你只要給她一點機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