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妙妍。」
「原來是駱姑娘,請問陸堡主呢?」
「不知道,若他要來看你,他自會過來。對了,他交代過,若你醒了,麻煩你給自己開張方子,我會命人照方子去抓藥的。」
媛萱忍不住笑了,「多謝,我現在手腳發軟,力氣全無,得勞駕姑娘了。」
她的笑讓駱妙妍看得莫名其妙且滿肚子不舒服,轉身走至桌旁,「你念吧。」
媛萱先給自己把把脈,念了數種藥名和制法,笑道︰「有勞姑娘了。」
「用不著謝我,我只是奉命行事。」
說完便轉身出去,留下媛萱一個人,沒多久她又沉沉睡去。
數日下來,媛萱身體日漸好轉,然而卻無聊得緊。這些天駱妙妍會按時送藥過來,但連話也不跟她說幾句,她想出去走走也有人監視甚至阻止她的行動,比在曹群的山寨時還不自由。她在等朗諍來看她,或等待他對她的處置,卻始終不見他的蹤影。
這一日,她已熄燈就寢,將睡之際突然听見房內有微響,她乍然驚醒,但仍躺在床上不動,一個高大的人影立在床旁,媛萱不動,那人也不動,房中氣氛委實詭異。媛萱已猜出來人是誰,突然,那人緩緩踱開,點亮油燈,冷冷地開口︰「既然沒睡,就起來吧。」
媛萱坐起身,有些納悶的問︰「你怎麼知道我沒睡?」她只是將眼楮張開一小縫觀察著,就算大白天也不見得能看出她是醒著的,他如何知道?
「你忘了在曹群山寨時我們同床了多久?我不用看也知道你是睡著還是醒著?」
「是啊,我忘了你老謀探算,什麼事都掌握得一清二楚。」她語帶嘲諷。
「就只差你是段媛萱這一樣,段諼……諼與萱同音,媛與諼形似,我居然沒想到。」
「石大哥他們呢?你把他們怎麼了?」這些天她一直擔心的就是這件事。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吧。」她一見他的面就問這問題,仿佛有多關心、擔心石鈞祟似的,他居然感到嫉妒、吃醋!她可是他的仇人啊!
媛萱淡淡一笑,「反正我這條命是在你手上了,要殺要剮隨便你。至于那一日我中了你一掌,你為何還要救我?我想大概是嫌我死得太容易了,是嗎?」語中含著淡淡的苦澀,正是她心中深深的愁。
朗諍心中一緊,他如何能告訴她他心中的掙扎?她雖然是段媛萱,但她也是段諼啊!他忘不掉當年的血仇,忘不了眼前一具具焦黑的尸體,可是他也揮不去那一段快樂的時光及對她的感情。
「你說得沒錯,這十七年來我所受的苦沒這麼容易就結束。」他殘酷的說。
緩萱看著他,不禁熱淚盈眶,「這十七年來你都是這樣折磨你自己的嗎?現在的你不是那個我認識的你了,你知道嗎?」
「早在十七年前家破人亡時我就知道我變了,而這全都拜你父親所賜!」
「冤有頭、債有主,事情是我爹做的,就由我這個做女兒的來還債,沒理由牽連其他人。」
「難道陸門十五口都跟段雷霆結仇了嗎?當年我姊姊才十四歲,還有一向在陸家幫忙的人都犯到他了嗎?還不是一樣遭到殺害。」
「所以你就要像我爹一樣,殺盡雷霆山莊所有人?」
「不一定,但雷霆山莊一定要毀,所以如果你不想讓更多人無辜喪命,最好告訴我石鈞崇會藏身何處。」
媛萱暫時松了口氣,至少石大哥目前仍平安無事。「原來你來此的目的是這個,你想我會告訴你,好讓你去殺他們嗎?」
「我和石鈞崇之間的決戰是遲早的事,莫說我不會放了他,他也不會善罷甘休的,你何不說出來讓這件事早點解決?」
媛萱搖搖頭,「我不想騙你說我不知道雷霆山莊有秘密藏身之處,也不想胡亂謅些地方讓你去白忙一陣,但我更知道一說出就等于送他們去死,你要怎麼對付我,我絕無怨言,但請你別再為難他們了。」
「現在的雷霆山莊等于已經毀了一半,只差石鈞崇一死,如果連莊主都死了,雷霆山莊必會徹底瓦解,所以就算你不說,他們也無法與風雲堡斗的,你說出來只是減少許多人喪命罷了,這種事情沒必要拖下去。」
「任你怎麼說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你——」看著媛萱倔強的神情,朗諍只覺一股氣往上冒,他深吸一口氣說︰「好,我們來個條件交換,如果你說出來,我可以答應你一件事。」
「一件事?包括我的命?」
「不錯。」如果她真這樣要求,那他或許可以不用掙扎于該不該殺她了。
「這條件真是誘人。」媛萱淡淡一笑,「不過,我不接受。」
「你——」朗諍真的火大了。
「如果我是個背信忘義的人,那一夜我就不會離開你而回去完婚,如果我的性命必須經由出賣別人而獲得,那我活著也沒意思。」
「總歸一句話,你就是愛他勝過愛你自己是不是?!你願意為他死、為他付出一切是不是?!」他抓著她的雙臂狂吼。
「不是,不是!」她吼回去,「我愛的是你,你不明白嗎?可是你已經恨了我十七年,就算我能活著,可是被你的恨和對石大哥的愧疚折磨一生又有什麼意思呢?我還不如死了痛快。」她的淚滑下了臉龐,抬起手撫著朗諍的臉,「如果我求的是你對我的愛,你能給我嗎?感情這東西不是你說要給就給得了的。而我,在名分上已經是石夫人了,也沒資格愛你了,所以,我要的根本是求之不可得的東西,還不如認命了……」
朗諍好想深深地吻她、緊緊地抱著她,可是每當心中出現憐惜她的念頭時,記憶中十多具焦黑尸體的一幕就會隨之出現,從知道她是段媛萱那一刻起就是如此。他故意嫌惡似的推開她,但看到她浮起的受傷神情,又深覺自責。
「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想通了要告訴我,隨時可以叫人傳達,交易仍然有效。」他冷冷地撂下話,推門離去之前,他又丟下幾句︰「你以為你這回被我抓來,姓石的還會要你嗎?你活著對他而言只會是個恥辱罷了。」
媛萱愣住了,隨著朗諍的離去而陷入沉思。她活著對石大哥而言會是個恥辱?難道她的名節會因此而受損嗎?還是無論她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江湖上的人都會一概認定她遭受過凌辱?然而想這些又有何用?她的命已不是她能掌握的了……
第五章
又過了幾日,媛萱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但日子卻無聊得緊,這時駱妙妍又照例來看她。
「駱姑娘。」她笑著打招呼,有人可以說話總比沒有好。
「我送藥過來,你快喝吧。」她口氣不善地說。一揮手,身後一名侍女端著一碗藥上來,放在桌上後又退下去,這駱妙妍看起來還挺威風的。
「每天都有勞姑娘送藥過來,這怎麼好意思呢?姑娘請坐下休息吧。」
「不用,你趕快將藥喝了。」
「姑娘一定要等我將藥喝完才能離去嗎?」
「沒錯,這是堡主交代的。」
「可是姑娘站著看我喝,我害羞起來怎麼喝得下呢?」媛萱一副可憐兮兮又無辜的樣子,其他侍女早已笑出聲來了。
「你——」駱妙妍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唆的人,她氣呼呼地坐下,「這總行了吧?!」
媛萱笑著端起藥吹了吹。這些日子淨想些令人愁悶的事,此時調皮搗蛋的性格又開始蠢動,她眼珠子轉了轉,笑道︰「這風雲堡實在沉悶,姑娘居然待得下,真令人欽佩,不知姑娘在此是負責什麼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