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得罪了誰啊?
「喔。」
語縴慢半拍的點頭回應,悕玥已幫她把早餐張羅好放在面前。
「吃吧,吃飽後三十分鐘記得吃藥,然後昂會來接你回去。」交代完畢後,悕玥便走向另一邊的制圖桌,繼續昨天的工作。
她听話的直點頭,等到翻開碗蓋,她傻眼了。
慢動作舀了一口吃下,她不僅傻眼,下巴更差點掉下來,不小心岔了氣,接著又是一陣猛咳。
听到聲響,悕玥無奈的踱了過來。
「你又怎麼了?不會連吃飯這種小事都要我伺候你吧?」
「咳……咳……我……沒事,我只是嚇了一跳。」拍拍胸口稍微平復氣息,語縴雙眼晶燦地盯著他看。
見到她興奮的樣子,悕玥知道她又有怪問題了。
「一大早你到哪買這麼好吃的干貝鮑魚粥啊?告訴我詳細的地址,我一定會去光顧的……」
「我煮的。」低調的回答幽幽地插進她的滔滔不絕中。
「如果能跟老板要到材料清單,就叫昂在家煮給……嗄?你說什麼?」語縴即刻住嘴,她剛剛好像听到一句不可思議的話。
「粥是我煮的,你還有別的疑問嗎?」悕玥疲憊地打了個呵欠。
昨天被她一耽誤,他沒機會好好休息,現在被問到這點無聊的事,他也累得不想去計較了。
「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會做菜,而且手藝還這麼好,這怎麼可能?」他們家是不是被誑咒了?不然他跟昂怎麼長得一副遠庖廚的俊樣卻都精于廚藝?
「這是事實。」他又打了個呵欠。他不得不承認,照顧一個怪女人,的確比趕稿三天三夜還辛苦。
「為什麼……」她不能接受的低喃。
這一定是夢!
看唐悕玥擺明就是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在廚房做些切豬肉的小事呢?對,一定是她在作夢,醒來後這碗香味四溢的粥就會消失了。
看她一下滿懷希望的閉上眼楮,一下又萬分沮喪的張眼盯著稀飯發呆,悕玥沒轍的嘆了口氣。
「稀飯是用來吃的,盯著它不能填飽肚子。你合作點吧,快吃完回家去,還我清靜。」
「為什麼?」她失神地低喃,手開始動起湯匙,每吃一口就問一次。
悕玥在旁看著,表面雖是不動聲色,心里卻被她問得有點心酸。
她不會知道,他們兄弟倆手藝精湛的原因,只是因為他們有個愛吃的笨母親!
從小,他們雖然貴為日本餐飲業龍頭老大的寶貝兒子,卻不定時的被強迫吃一堆難吃至極的創意食物,而禍首就是他們自認為天才室內設計師的老媽。
她用設計房屋的心態烹煮食物,結果可想而知,當然是虛有其表,最慘的是味道絕對與外表成反比。
所以,為了不讓母親進廚房,他跟昂必須自立自強,將母親的突發奇想經由他們的手完成,尤其是後來跟母親相依為命的他,手藝更是被磨得出類拔萃,連昂都自嘆不如。
唉!都是一些悲慘的回憶啊!
「你嘆什麼氣?有這麼好的功夫,還有什麼美食是吃不到的?幸運的家伙,你有什麼資格嘆氣?」用食完畢,語縴一抬頭就看到他嘆息,心里立刻不高興。
她是那種連泡面都會不小心泡糊掉的廚房白痴,所以她非常崇拜會做菜的人。
昂本來是她的第一偶像,但今天已經被悕玥擠下衛冕寶座,屈居第二了,不過當事人卻相當不以為然,這點讓她看了非常不爽。
「如果你知道我的過去,你不會羨慕我的。」悕玥認命地收回碗匙,換上一杯溫熱的開水與幾粒藥片。
「其實你是個悶騷的人。」她忽地語出驚人。
忙碌的手突然停住,他眼神怪異的轉向她。
「不要對我亂貼標簽。」
「你本來就是個悶騷的人,表面上裝得酷酷冷冷的,其實內心體貼溫柔,手藝又好。看你收留我一晚就知道了,你其實是個別扭的人,這點跟卓伶很像。」
「我對你好是因為我想積點陰德,請上天保佑我不要再跟你扯上關系,你不要胡亂聯想。」對于她的推論,他嗤之以鼻。
這一切的苦難一定是他無情太久,旁人對他累積不少怨氣,上天才派她這個天兵來整他。
現在他已經得到報應,劫數也該過去了吧!
「不對,我對我看人的眼光有信心,你別想瞞我。」
「隨便你。」對于語縴的堅持,他只是瀟灑的擺擺手,轉身離去。
第四章
車內的氣氛從引擎發動開始就一直很沉悶,語縴深吸口氣,順便用眼角偷瞄駕駛座的悕玥。看他還是冷冷的一張臉,她無奈的轉過頭繼續盯著行道樹發呆。
不是她故意要麻煩他,實在是昂臨時有事,不然她也不敢勞駕他送她回家啊!
他以為跟一個大冰塊同處在密閉空間里是件很愜意的事嗎?
數完第三個一百後,語縴終于耐不住無聊,決定自言自語為自己解悶。
「其實陽明山上的樹長得還不錯嘛,比起台北,果然明媚多了,難怪是高級住宅區。唐先生那邊的環境很好,應該更高貴吧。這也沒錯啦,誰教唐先生是唐樗建設的少東,又是個名建築師,當然得住得優雅些。哪像我隨便暗巷一窩,有電、有水,能趕稿就好了,哪管得了什麼生活品質?我爸就常嘮叨我,明明是朵百合偏偏愛跟荷花學壞,學人家出淤泥而不染,其實……」
「你能安靜點嗎?我的頭很痛。」悕玥冷冷的中止她的自得其樂,強迫自己容忍,僵硬地揉著從昨天起就一直刺痛的額頭。
原以為早上就能送走這個煞星了,沒想到昂突然有急事,丟下一句對不起就消失一整天,害他從日出盼到日落還是不見解月兌,平白又讓語縴多騷擾他十幾個鐘頭!
他真恨自己為什麼要好心地拜托卓伶救她?當初應該讓她燒久一點,說不定還能因此把腦袋燒得恢復正常,這樣她也不會一直纏著他問一些千奇百怪的問題。
一開始她興致勃勃地拿著設計稿趴在床上對他問東問西,從設計理念到繪圖技巧,甚至連施工的方法她都很感興趣。他承認,跟她討論建築算是一件很舒服的休閑活動,但絕對不包括她接下來的作為。
中午時她好奇地鑽進廚房,說要學點訣竅回去造福昂的影月,結果順手燒掉他的烤箱跟半面牆壁。接著她愧疚的說要善後,實際上是在料理他家廚房的後事。被她這麼一折騰,他的廚房沒壽終正寢也算是半踏進棺材了。
幸好他及時拉她出門送她回家,不然他的房子可能也要跟著陪葬。
「你還在氣我毀掉你的廚房嗎?」看他一瞼陰沉,口氣又差,她心想他一定在怪罪她。
「不是,我是在慶幸,慶幸你還來不及砸了我的房子。」
「我不是故意的。」語縴委屈的說。
她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當然不會恩將仇報,只是她真的跟廚房無緣又相克,烤箱才會突然爆炸,燻黑了牆壁。她想把它刷干淨,誰知道水一下來得太猛,她捉不住水管才會灑得滿地水,又不小心又掃落一些餐具……
她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悕玥覷一眼消沉的她,心理居然有愧疚的念頭,開始反省自己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
對于這種陌生的心疼,他覺得非常毛骨悚然,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他怎麼可能這麼善良?
「我知道,所以我才沒對你發脾氣。」稍微和緩的語調,悕玥卻說得頭皮發麻。
這算是安慰嗎?活了三十年,到今天他才發現自己居然也會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