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漸漸地變模糊了,科爾陷人了回憶中,想起他當時是多麼難過,幾乎要垮掉,後來又是怎樣的懷著美好願望盼著聖誕節的到來。他忘不了她,沒有她他的心成了一個空洞,靠個空洞他無法生活下去,他冒著單方撕毀合同的危險飛回愛荷華州的家鄉,他要見到她。
那天下著雪。不是暴風雪到來之前的那種大風雜著的雪花而是大朵大朵的軟軟的雪花,輕輕地懶做地落向地面,仿佛它們來到這世界上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給已經雪白的大地多披上一層銀裝。正值十二月天氣,早上他在機場準備離開喬治亞州時還挺暖和的,愛荷華州的氣溫要低五十度。他穿著件印著中學校名的舊衣服,米色的皮外套內襯著藍色羊絨,縮著脖子從向弟弟特雷斯借來的車子里鑽出來。在金黃色的院牆外猶豫了一下,把雙手深深地插進茄克衫的口袋里,眼望著前面這幢兩層樓的房子,一層的窗戶里射出一些燈光,二層也有一處亮著燈。
他全身的神經都緊張地顫抖著,可他還是直起肩走進院子。院子的小路上的雪已被鏟干淨,一堆堆地排在兩邊的方磚上。要是她不願見我他還挺鎮定地想,那她就是不願見我。沒失也沒得。然而盡避是這麼想著,他知道這也是自欺欺人。要是她拒不跟他說話,那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不是過得了這一關。
通向門口有幾層台階,已被清掃得干干淨淨,他走上去,伸出食指按了一下門鈴,然後馬上把手縮回衣袋,听著鈴聲回蕩在屋了里。沒多大一會兒,門口頭頂上的燈亮了,沉重的里扇門被打開了,出來一個健壯的穿短袖的男人,手扶著門邊,一只手拿著張報紙,鼻梁上還架著副老花鏡他長得和媚蘭有些驚人的相似之處,黑頭發,只不過他的兩鬢已有銀白黑眉毛,還有那寶石綠色的雙眸。
「晚上好!」約翰?溫特斯愉快地招呼著,他打量著眼前站在他家門口的輪廓英俊的青年,祖母綠的雙眸閃閃的,有一絲不解。
「晚上好,」科爾的反應很機械,「媚蘭在家嗎?」
「在家,可……」媚蘭的父親說了半截停下來他半眯起綠眼楮。再一次打量了科爾一遍。他的眼里暗暗地閃著猜疑,雙眉緊皺。「你是哪位呀?」他顯得有些唐突地問。
「科爾?麥克法登,是媚蘭的朋友,先生我想見見她,如果……」
「不行!」科爾話音還未落,約翰?溫特斯的身體挺直了,緊皺的雙眉變成了一堆黑色的火焰。「沒門兒她不想見你,就算她想,我也不許!」
科爾相尷尬地望著那位忿忿的男人。他倒是想到了讓她出來跟他說話可能會有困難,可她父親被激怒的反應還是讓他目瞪口呆。
「溫特斯先生,我只是想跟她談談……」
「我絕不允許你靠近我的女兒,離她一里也不行,該死的,你太老了,比她大八歲呀!她只有十七歲,太年輕,太幼稚了,你給她的太多了,她擔當不起。見鬼!現在從我家門口給我滾開,從我家院子里滾出去,要不然我就忍不住想要拿我的槍來對付你,好讓你知道你對我的小女兒都干了些什麼!」
科爾目瞪口呆地眼望著前面這扇門砰地一聲狠狠地關死了,眼望著這一道屏障將自己和媚蘭隔開。他轉過身,走出前門廊,下了台階經過混雜的雪和塵土的院子走向汽車冰冷的雪花落在頭上和領子上他也全無知覺。他在車門口停住了,無神地望著雪花落在溫熱的車蓋上馬上融兒了。他轉過身去又看了看那座房子,目光從緊閉的大門移上了二樓的窗戶。一個細長的身影被台燈光投到窗上,他意識到這影子是媚蘭的時候,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他久久地看著上面,可後來她慢慢地放卞百葉窗簾,她的影子消失在他的視線里,而他也被關在了她的生活外。
此刻,她最後的那個動作仍然像一把尖刀刺痛著他的心,他申吟著在床上扭著身子。
和家人過完聖誕節後他就回到賽車場,他相信她那年夏天只不過是玩了個游戲,讓他徹徹底底、迅迅速速而且永永遠遠地墮人了愛河,他發誓要忘掉她。
然而他卻怎麼也忘不了她,瘟疫般折磨他的很多問題怎麼也找不到答案她為什麼聖誕節時拒絕見他?真的是他向她要求了太多責任而她卻太年輕不能承擔,難道是他勸她嫁給他,她雖然同意了,可心里卻不願意,要不就是她只有十七歲,沒法反抗她父親的震怒,
他疊起雙手放在腦後,眼楮一眨不眨地望定了天花板。
他眯著雙眼想,如果說十十歲時媚蘭和我在一起太小,那她現在絕對是不小了。今晚在畔湖一起跳舞時,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們倆身體相觸時她電擊似的反應。不管她十七歲時對他是什麼一種感覺,也好,或者別的什麼東西也好,她現在二十五歲了,那種感覺一點沒變。事隔八年他們倆身體接觸的反應一點沒變。媚蘭?溫特斯是他生活中一個沒有寫完的篇章,他不能再不補上個結尾了。
這時,東邊的天空開始變紫,再變淡,黑暗的屋子里也透進一絲灰白。他作出了決定,不管結局如何,他都要再投一次色子。要麼他就能徹底擺月兌那纏著他不放的折磨人的,要麼他就能重新找回愛情,使自己的世界像過去一樣再一次充滿金色陽光和夏日的激情。
店子里靜悄悄的。媚蘭當然不想拒顧客于千里之外,可今天生意清淡她卻正巴不得。像平常一樣她的鬧鐘七點把她叫醒,折磨了她一夜的頭痛倒是好了。照照鏡了,卻看見自己眼楮下面有些發青,還有哭過的痕跡。她小心翼翼地施了些粉,遮住了一些,但她內在的感情波瀾卻如何也這不住。
她決定讓自己不再去想科爾,于是著手把模特身上穿的印花和內褲卸下來,擺在店後邊的玻璃展台上,接著給那沒手沒腿的人體模型套上一件絲質的紅色帶花邊的內衣,然後用手整理了一下模型肩膀上垂下的絲帶,這時店子門上的鈴清脆地響了一下。
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來歡迎顧客,扭過瞼去看著走進來的客人,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因為跨過門坎走進來的那個高大的男人正是科爾。
「早上好,」科爾微笑著,當他看見媚蘭原本掛在嘴邊的微笑很快消失時,心里痛苦地抽搐了一下。他把門關好,門鈴又歡叫了起來。
「早上好。」媚蘭努力控制著,還好,她的聲音並沒有發抖。
他真想走過相隔在他們之間的硬木地板,把她擁進自已懷里。她今天穿著白色的緊身裝,簡單的線條順著她苗條的身材一直蜿蜒到膝上。領口開得高低適中,還有兩排黑色半塊錢硬幣大小的扣子從領口一直扣到大腿中部。黑色的長發絲般飄垂而下。曬得幾乎是金黃色的肌膚從袖子下露出來被潔白的衣裙襯托著。
他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回把自已的目光從她身上拉開,環視著這間商店。門的右邊的牆上掛著糧多婚紗禮服,左邊則是一些金屬架子,上面掛著很多衣架,展示著一些女上內衣。地板是橡木的,擦得很亮,到處還扔放著一些具有東方色彩的地毯,屋里的家具也都是些古式的一面牆邊有一個十九世紀的工作桌,桌子的抽屜里精心地放著一些白色的女內衣,並且露出一半吊在抽屜外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