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也好!’
在這兩人繼續爭論下去之前,藍大衛用一只手臂環住他舅舅的肩膀,完全不顧事實的隨口說道︰艾小姐一直在婉惜沒有機會靠近已充好氣的汽球去檢視一番。
一听這話,西風船長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拉起蘭絲,帶她去欣賞他和雷禮仕合力完成的吊籃掛繩,還沒說完,皮安諾就打斷他們,把她的注意力轉移到他所作的試驗上去。他指出︰這項試驗的困難之一是︰在他的工作室里準備氫氣。除了一噸的鐵屑和水,他和他的助手又增加了半噸稀釋的硫酸來制造氫氣。結果硫酸的惡臭不小心從筒子里泄了出來,形成一片腐蝕性的煙霧,活像拍陰間戲的布景!
皮安諾戲劇化的口氣,使雷禮仕忍不住譏諷他說︰如果他們事先同意以普通照明用的瓦斯來試驗,就不會那麼費事,也不必花費那麼多錢。任何一個改革者,對于不是他自己的構想,都有一種本能的抗拒心,皮安諾一听這話,當下即皺起眉頭,看著他,就連西風船長也責備的瞪著他最愛的獨子及繼承人。老一代的人一致感嘆這個年輕人的不懂事!金爾詩一看氣氛不對,趕緊技巧的轉開話題,問皮安諾道︰有人傳說布鐵圖曾騎著馬,懸吊在汽球的長方平台下,騰空飛翔,是否是真的?
這麼一來,話題就漸漸轉開,由葛諾寧于一七九七年乘降落傘落下的創舉,談到畢包特及陸世蓋的科學汽球升空。這個時候,蘭絲發現原來在吃草的綿羊,已轉移到十英呎方圓大的羊齒樹叢中。
或許這兩只羊夠聰明,知道這種植物是有毒的,不能咀嚼;但在鄉下長大的蘭絲卻不敢相信它們有這種智慧。她靜悄悄的從西風船長身邊離開,走到羊群旁,把手伸進毛絨絨的羊毛里,抓住它們的頸子,和它們培養親密的關系。隔了一會兒,她帶領著它們離開羊齒樹叢;它們跟在她身後,開心的跑著。
棒了好一會兒,雷禮仕走過來加入了她,只听他說道︰‘你選錯了行業,艾小姐,你該去當一名牧羊女的。’
當時,她正坐在草地上,用果麥草和水仙花編織一頂草冠。他在她身邊的草地上坐下,說道︰‘我希望你和金爾詩在一起時,眼楮不要老盯著地上。’
蘭絲立刻從她正在編織的草冠上,抬起頭來望著他。她以便咽的語氣回答道︰‘你不知道!我和他認識的地方有多麼見不得人!’
‘我知道。大衛已經把你的冒險大致告訴我了!別擔心!我不認為這樣會使你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而且你可以放心,金爾詩不會因此就認定你是屬于那種地方的。如果他表現出對你有興趣的樣子,也只是因為他覺得你很迷人。’
蘭絲放下手中的水仙花冠,張大了淡褐色的眼楮,驚愕的瞪著雷偉仕。‘怎麼會?’
雷禮仕嘴上浮現一朵笑容。‘怎麼不會?以我為例,你就是我所遇見最反傳統的保守女孩!可是你的直率──原諒我這麼說,又使你在藍卓瑞戲院及聲名狼藉的妓院一無所獲...’
‘我才不是一無所獲!’蘭絲打所他,抗議道。
雷禮仕一面道歉,藍眼楮里綻發著燦爛的笑意。‘當然,當然!我是指金爾詩之所以對你有興趣,或許也是因為大衛很顯然的對你頗為溫柔。’
‘溫柔!你簡直太離譜了。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從沒以這種態度對待我。’她怒氣沖沖的補充道︰‘他根本就不把我當一回事。’她注視著附近一株桃樹上綻放的花朵,長嘆了口氣,準備站起身來。
雷禮仕先站起來,扶她站好,他的臉色若有所思,但他卻說道︰‘我時常感覺到︰大衛並不像他所堅持的那麼強硬、無情。’他撿起地上那個水仙花冠,把它遞給蘭絲。‘我也不知道。或許我是錯的,畢竟他的女人比唐璜還多。或許是因為我對他有極濃厚的感情,我才會有那種想法。無論如何,別讓他傷了你的心,好嗎?’
‘你放心,絕對不可能。’蘭絲強硬的說道,仿佛想藉此加強自己語氣中的信服力。他們一起朝羊群走去,蘭絲又輕描淡寫的補充道︰‘我敢說他只不過是把我當成暫時的消遣,說不定他現在已對我沒興趣了。’
由于雷禮仕知道他親愛的表兄一向以感情不持久著稱,因此他無法替他辯駁,干脆不接腔。
當他們踩過草地,摩擦著腳下的馬草,它的芳香飄入空氣中──本來這股香氣是被一股輕柔的春風吹送的,但此刻風力轉強,吹得小樹叢搖搖擺擺的,抖落了熬過去年冬天的干葉。蘭絲把水仙花冠套在指尖上,邊走邊晃,有些膽怯的說道︰
‘我想像他在你面前是怎麼說我的──你說那是我的探險?我想你是有意隱瞞我。其實我不在乎他怎麼說,只是人難免都希望知道別人在背後是怎麼說他的。’
‘當然啦!’雷禮仕同意道,很豪爽的回答她。‘其實他也沒說什麼,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只說你跟蹤秦愛華到那兒,以為他是從事什麼壞勾當的。’
蘭絲粉色的嘴唇向上彎起。‘他的確是如此啊!雖然我所了解的不僅僅是這些,但我認為他會去公主夫人俱樂部.,就足以證明他是一個相當壞的人了!’
由于他和他的兩個表兄弟,以及他的所有朋友都曾去過這個地方,因此雷禮仕只能支支吾吾的表示同意她的說法。後來,他又善意的勸她︰不必擔心她會被當時在那兒的任何人認出來,因為他相信那些人差不多都被她當時的樣子給蒙騙住了。
‘被騙住?’蘭絲張大眼楮,以一付充滿疑問的神色看著他。‘你是說他們都喝醉了?可是金爾詩卻認得我!我從他一見到我時臉上的表情,就可看出!’
‘他特別注意你,只是因為你和大衛之間的關聯,而且你可以放心︰金爾詩絕對守口如瓶,不對別人泄露半個字的。’
‘可是還有一個平勞倫。’蘭絲郁郁的指出。
‘別擔心平勞倫。難道大衛沒告訴你?’雷禮仕問道︰‘那天晚上他又回到公主夫人俱樂部,和平勞倫一起坐上賭抬。我不記得那天晚上平勞倫輸了多少錢,我只知道,他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倫敦,回到他在林肯郡的住所去。我想他會在那兒住好長一段時間,等到他再同倫敦時,我相信他一定早忘了那天晚上,以及任何和你有關的事。’
听了這話,蘭絲意外的說不出話來。她迷惑的看著雷禮仕,一只手本能的伸出去,撫模那只搔動她裙子的母羊。好半天她才說道︰
‘藍爵士居然為了我去做這件事?’
‘我想這樣做是應該的。’雷禮仕要笑不笑的回答道,‘對大衛和我而言,你去那兒根本不算什麼。這或許就是有人說︰我們是個無法無天的家族的緣故吧!但這世上畢竟還有其他人...’
‘他們當然會想成那樣!’蘭絲插嘴把他的話說完。‘我也知道這點!可是沒辦法,我必須這麼做!我一定得做這些事。’
雷禮仕以燦爛的笑容,回報她的苦笑。‘我想你可稱得上是個女英雄。’
蘭絲對這個頭餃,表現出不以為然的神情。‘不!我不是!實際上,到目前為止,我一直是徒勞無功,只有不斷的壞事。’
蘭絲試著把藍大衛富有魅力的形像,從心頭抹煞掉。因為此刻正是她開口請求雷禮仕,帶她去方冷白住處的好時機。不過她一定要想出恰當的說法,否則定會再度引起他的反對,就像他對她去藍卓瑞戲院表演的態度一樣。蘭絲覺得他實在太嘮叨了。他或許欣賞她的勇氣,但她已不只一次發現,他對她的安全似乎有種潛藏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