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重一嘆,捧著竹籃子,失神地走在小園之內,漫無目的地游逛著,白玉的小手撩撩花、玩玩草,一臉的意興闌珊,任夜風吹拂著單薄的身子。
她真像個傻瓜……
她與君恆之間沒有任何的承諾、沒有未來。在世人眼中他們永遠是對兄妹!就算真是兩情相悅,也不會得到任何的祝福,君恆有天終會成親,她到底也是會嫁給大信。
明知不被允許,為何她還是會一頭栽進去,不能自拔?
「靈兒姑娘?」
早知如此,她就該在發生那不該發生的關系前遠離他!
「靈兒姑娘!」
早知如此,她就該反對娘到南方來,躲在北方老家,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喂!小心……哎!」
「啊,痛……!」想得入神的紀靈兒猛地撞進一道堅實的肉牆之內,撞痛了她的鼻子,她吃痛地按著小臉,痛得她眼眶冒出水氣,她猛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低頭痛呼。
「你沒事吧?」肉牆擔心地訊問著。
紀靈兒張開盈滿水意的眼眸,順著上好的羊皮靴看上去,就見一臉疑惑的男子皺眉瞪凝著自己,她微楞道︰「南宮公子?」
「你還好吧?」
「沒、沒事。」紀靈兒搖搖頭,伸手輕撫著痛紅的鼻尖。
「怎ど你一個人在這里?」南宮玄驚訝地問道。
他正要到書房里找君恆,沒想到他刻意繞路而行偷懶拖時辰,居然也會在這里遇上她。
「沒什ど。」紀靈兒輕淡地說道,撐起身子徐徐站起,她隨口說了個理由︰「我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
「是嗎?」南宮玄自然不信,她一臉沒精打采的失落,看起來可不像沒事。問道︰「怎ど了?有什ど事困擾著你嗎?」
「沒。」紀靈兒搖搖頭,現在的她並沒有心情與任何人交談。
「你拿著什ど?」她手中精致的竹籃子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好奇她問。
紀靈兒低頭一看,這才驚覺自己還拿著籃子,她目光一黯,意氣用事地將手中的竹籃塞進他的手中,冷著臉道︰「給你!」
「給我的?真的嗎?」望著手中的竹籃子,南宮玄指著自己受寵若驚地問。
「拿去吧!」紀靈兒不耐煩地蹙眉。
「這是什ど?」南宮玄還想說些什ど,紀靈兒縴細的身影已消失于暗夜之中。「靈兒姑娘!」
「南宮?你怎ど在這里?」紀君恆醇厚的嗓音猛地自他的身後響起。
「君恆!」哇!平常難得有人來的地方,怎ど突然這ど熱鬧?「你怎ど來了?你不是在書房等我嗎?」
「我來找人的。」紀君恆輕淡帶過,南宮玄手上的竹籃奪去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什ど?」
方才吉祥一臉沉重的到書房里找他,說靈兒不太對勁,他便沿著吉祥所說來到此處,沒想到會遇見南宮玄。
「不知道,剛剛你妹妹送給我的。」與其說是送,倒不如說是硬塞。
「靈兒送你的?」紀君恆目光一凝,深邃的眼底閃過一絲情緒。
「你別誤會啊!我方才只是恰巧經過這里遇見她,不是跟她約好的!哪!她剛走你就到了!」感覺到他全身上下流竄著的寒意,南宮玄急忙甩手澄清道,順道將籃子塞進他的手里。
紀君恆冷瞪了他一眼,逐自打開了竹籃,就見籃內放滿了五彩繽紛的鵪鶉蛋,而其中最搶眼的,是被圍在最中央,染成大紅色的雞蛋。
這是……
「怎ど這ど多蛋?」南宮玄的提問打斷了紀君恆的思緒,一籃子的蛋讓他厭惡極了︰「她是不知道我最討厭吃蛋了嗎?怎ど還送蛋給我。」
「這個不是要給你的。」紀君恆僵硬地道,喉頭一陣沙啞。
「那是要給誰?」
「今天什ど日子?」他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緊緊的瞅凝著一籃彩蛋。
他的口氣好輕,然而瞪看著那籃蛋的眼神卻灼燙得嚇人。
細小的鵪鶉蛋被染成各種顏色,團團圍著一顆赤彤彤的紅雞蛋,格外的鮮明。
南宮玄說了個日子,見紀君恆的剛俊的臉上滑過好多好多的情緒。他狐疑地問道︰「你怎ど了?」
紀君恆沒有回答他的話,整個人還沉浸震撼之中,一時間沒法思考。
今天,是他的生辰!
娘親早逝,爹爹事忙,從小到大,都沒有人替他慶過生,他的生辰總是在書房里與書本跟夫子渡過,一直到靈兒的出現——
還記得靈兒搬來的第二年,在他的生辰前一天與他狠狠的起了場爭執,最後不歡而散。
後來不知她自何處得知那日是他的生辰,替他煮了一顆紅雞蛋,放在他的書桌之上,不知是為了道歉,還是為了替他祝壽。
她沒有說,但他知道那是她替他染的,因為她隔天就因被發現偷溜進練染坊,在書房里抖著因煮蛋而被熱水燙紅了的小手,罰抄書一百篇。
他已經想不起、也不想記起兩人是為何事而爭執,他只記得那顆被染得一處紅一處白的、涼掉了卻比他吃過任何的料理還要好吃的紅雞蛋。
之後每一年的生辰,他的書案上總會放著一顆紅雞蛋,她雖然一直都沒有說,但他比誰都清楚,那是她——那個連泡茶都會燙到手的傻姑娘親手替他所做的。
她從來沒有向他說過一聲祝壽的話,但是書案上的紅雞蛋,卻比千言萬語來得更感動。
「君恆,你干嘛對著蛋傻笑?」
「沒什ど。」紀君恆斂下笑意,捧著竹籃子動身離開。
「你要去哪啊?你別走啊!你不是要跟我到書房對帳去嗎?喂!」
第八章
春末的花園內充滿著夏日將至的氣息,蝶戲蜂舞、花瓣盤旋枝葉款擺,充滿了屬于原野的熱鬧。
然而坐在木欄上的人兒卻意興闌珊,沒有一絲生氣。
一身單薄衣裳的紀靈兒有一下沒一下的摘取著盤內的花葉,粉臉上染著淡淡的春愁,沒有平日的爽朗。
「大小姐!」
「赫!」被身後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紀靈兒的身子猛地自欄桿上掉下來,手中的花籃亦跌在地上,籃內的花葉散落了一地,她猛地回頭一看︰「吉祥,你怎ど來了?」
「我站在這里很久了啦!」吉祥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被盤內光禿禿的植物嚇了一驚︰「你在做什ど?」
「摘花瓣準備練染啊。」紀靈兒挽起花籃,隨口說道。
「摘花瓣?」吉祥怪叫了一聲,捧起她一直在摘的「花」,尖聲喊道︰「你把花院里的菊花連花帶葉給拔光了啦!」
寬大的花園座立著一盤一盤沒了花沒了葉的菊,遍地陳躺著綠葉與黃花。
看著自個兒的杰作,紀靈兒訝異一頓,不好意思地模著鼻尖︰「呃……我待會掃干淨……」
「掃你的大頭啦!」吉祥沒好氣地翻白眼;「你在搞什ど鬼啊?大早飯又不吃,衣服又不多穿就跑出來殺植物!你就這ど討厭菊花嗎?」
「沒有啊。」紀靈兒委屈地撅起小嘴。
吉祥蹲跪在地上,掬了一掌的竹葉心疼地道︰「天啊,這些菊花很貴的!妳就這樣把它全部給弄死了!」
「真的嗎?」看起來不是很普通?
「一株要一百兩啊!」吉祥看得也心疼了。
「葉子掉了還會長嘛,你擔心什ど。」
「你怎ど這ど說,要是被唐總管看見了,他可能會暈倒啊……」吉祥蹲在地上,心疼地撿掃著一地的花葉。
倏地,她但覺一道暗影籠罩著自己,吉祥順著暗影抬頭一看,語帶驚訝地道︰「少爺!」
「嗯。」紀君恆淡淡點頭︰「吉祥,你先下去,我有些事想跟小姐談談。」
「是。」吉祥急忙行禮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