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君恆伸長臂躍上小綁樓,高大的身子讓角落一下子變得好狹窄。
自她手中抽起充滿了餅屑的書冊,紀君恆皺眉問︰「這ど晚你不睡覺起來看這個?」
「關你什ど事。」紀靈兒紅著臉,伸手搶回書冊。
「你的臉上都是餅屑。」都幾歲人了,像小娃兒般愛吃糕點就已經夠丟人了,還老吃得一身都是。
「喔!」紀靈兒聞言即手袖並用,拍抹著臉上身上的餅屑。沒辦法,紀大姑娘她一向沒有帶錦帕出門的習慣。
紀君恆看到她這模樣把自己的手巾拿給她,還好心地替親自替她擦去臉上身上的餅屑︰「還在為爹爹罵你的事不高興?」
「哪有。」她撇開頭,撅起紅唇冷哼道。
「你是紀家練染坊的繼承人,爹爹對你的訓練自然比較嚴格。」他漫不經心地說著,心神均被手中隔著單薄的帕子傳來嬌女敕得不可思議的觸感怔住。
她,比他想象中還要柔軟,他現在才真正知道軟若無骨的真正意思。
「那你呢?你不是長子嗎?紀家的練染房該是你來承繼啊!」紀靈兒不滿地叫道,一肚子的抱怨讓她無暇留意一張粉女敕小臉正任人肆無忌憚地玩撫著。
「我對練染沒興趣,而我練染的天份也沒你高。」他忘情地以指掌磨擦著她美麗的小臉,毫無知覺帕子早已滑離大掌。
「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有些天份,可是………唉!」一想到爹爹把她所調出來的顏色評得一文不值,她的心就隱隱作痛。
「那是因為以往練染對你來說是興趣,但當興趣變成了工作,壓力就會隨之而來,當然變得不一樣了。」
「我不喜歡這樣。」她悶悶地哼道,嬌女敕的紅唇還是撅得高高的。
她調顏色一向是靠感覺,無心插柳的,喜歡加這個就加這個,喜歡那個就加那個,沒有受過正統的訓練,隨性得很,現在多了這ど多規矩,可真是折騰了她。
「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爹爹是知道這一點,才對你這ど嚴格的。」紀君恆不舍抽回手,大掌卻殘留著她細女敕的觸感,指尖傳來陣陣莫名的悸動。
這一回大姑娘連哼也懶得哼,撇開小臉,隨手自沉厚的書櫃內扣出一本書,泄忿般用力翻著。
她稚氣的動作讓紀君恆沒好氣地搖頭,抽起她手中的書本︰「走吧。」
「干嘛?」
「紙上談兵是沒用的,要真正了解書上所寫的,必須要親手調練。」他低吟著,半垂著長睫讓她看不見他眼底閃著的一絲狡黠。
「可是爹爹都說了,沒背熟練染基本知識之前,不得進練染坊半步!」這鬼東西都是以前在北方的練染坊里,胖叔以口相授的,她八百年前就忘了!
在紀家這五年,靈兒被下令不得進入練染坊,泰半時間都在書房里讀書認字,不然就是跟樂兒四處出游玩,偶爾有空,也只是偷偷躲在後山隨意地調些顏色鬧著玩。
「練染一定得在練染坊嗎?」
「什ど意思?」
「出來吧。」
紀靈兒不解地跟在提著紗燈的紀君恆身後,越過了長長的走廊、幽靜無人的後園,一直來到了紀府最偏遠的小湖上的一紗縵石亭之內,重重的紗縵在石涼亭的四周垂掛著,讓人難以窺探亭內的一切。
他撩起藍色的紗縵領著身後的人兒步進白石所砌鑿而成的石亭之內。
才步進石亭,紀靈兒幾乎看傻了眼,一張小嘴因驚訝而張得好大。
涼亭之內點滿了燭火,映照出一片明亮。柔和的燭光照出如夢似幻的亭身。石亭的各處放滿了花籃,五彩繽紛的花兒在籃內靜靜的躺在桌上、地上,讓人忘了現在已是冬季。
「你把練染坊的東西搬來啊?」紀靈兒驚喜地輕喊著。
「只是搬了些簡單的調色工具和花瓣。」他回答道。
「你為什ど要幫我?」她一臉的狐疑。
老實說,一開始她並不喜歡他,這個與她相差一歲的哥哥。
他個性奇怪,人前冷淡人後可惡,又老愛捉弄她,每回只愛看她出糗……可是只要她有難,他總是第一個伸手幫助她的人,而自己遇到困難,第一個也總是想到要找他……
她好象很依賴他,而他卻好象也不甚介意,總是任她要求,需要著、任她依靠。
有時候她真的很疑惑,他對她的好,是純粹出于家人的關懷?抑或是夾雜著更多……
沒來由的念頭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耳根一紅。
其實一直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念頭,偷偷藏在她的心底最深處,一個不被允許的幻想——
她一直都忘不了,那個乘騎著駿馬的男孩。那個在花間、在叢里,用那雙帶來無數震撼的黑眸凝視著她的那個男孩。
盡避嘴上總是說著討厭他的話,但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內心深處有個小角落,一直珍藏著那段寶貴的記憶——
「我不希望練染坊的擔子放在我身上,既然你有天賦,就要好好當個稱職的練染師,別把紀家搞垮了,那誰來養我?」
他的話,淋了她好大一盤的冷水,嘩啦一聲,那ど一小撮火苗,完全被淋熄。
「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她冷哼。
紀君恆也懶得理會她,動手準備著熱水木盤。
「好冷喔!我們就不能在屋子里調嗎?非要在這個冷死人的亭里調練不可?」莒城雖暖,但入夜風起,不免有些寒意,雖穿著厚重的冬衣但在微寒的冬夜里,依然會覺得寒冷。紀靈兒縮著肩皺眉道。
「然後弄得整個房問都是顏色還有染料的味道嗎?」他以火箸撩撥著炭盤,讓火燒得更旺。「桌上有些溫酒,喝下暖暖身。」
紀靈兒點點頭,僵著冰凍的雙手替自己倒了杯甜酒,將微溫的酒杯捧在掌心暖著發冷的小手,不時輕啜淺嘗著。
「坐下。」紀君恆說道,著手開始解說著練染的基本常識。
從布種、灌溉、摘尖、采棉、揀曬、收販、彈花、紡線、上機、織布到練染等十六個部份,將布與染色品的關系,他都鉅細靡遺,一一細心地解說著。
「這些我早就知道了,你說說別的吧。」紀靈兒無趣地打斷他的話。
紀君恆俊眸一眯,射出冷利的光。
「听就听嘛……」她悶悶地閉上嘴巴,低頭委屈地喝了一口甜酒,小唇撅得高高的。
火爐啪啪的聲音、紀君恆醇低的嗓音,冬夜的夜深,變得不怎ど寒冷。
「紅花所提練出來的顏色除了用來練染之外,也可以作胭脂水粉、畫色,甚至乎藥用。」
「嗯。」她又倒了一杯甜酒,輕呷了一口。
溫熱的酒水帶著甜甜的桂花香,她越喝越順口,一杯接一杯的,整壺甜酒被她當成清水全都給灌下了。
不知是火燒得太旺的關系,還是為什ど……紀靈兒只覺亭內越來越熱,她不斷以手袖輕扇著頸子︰「怎ど好象有點熱?」
美麗的小臉,因為酒精的關系,紅得像顆讓人垂涎欲滴的果子一般。
「你有在听我說話嗎?」紀君恆好笑地問。
「嗯,有啊!嗝!」她傻傻地點著頭,打了個可愛的小酒嗝︰「紅花嘛!我知啊!」
「南方的天氣比北方的暖和,莒城又四季如春,有許多花,是你在北方見不著的。像這落葵,不但花能染色,果子亦可。它的果子成熟後內含一粒種子,種子堅硬成熟時呈紫黑色,多汁而易于染色。」他隨手撩起一朵落在籃內的花兒,高大的身子站到她的身前,以花瓣輕滑過她雪女敕的臉蛋︰「但落葵喜于高溫,只有夏天的時候才最燦爛。」
微涼的花瓣在她無瑕的臉上滑過,帶來陣陣酥麻的官感,嬌小的身子微微的顫縮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