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幽幽地想起二十三年前的今天——他心愛的妻子離開他的日子!
「因為你是個女兒,又害你母親生得痛苦萬分、受盡煎熬,好不容易你生出來了,你母親早已不能再支撐,誰知一瞧見你的臉孔,竟受到極大的驚嚇與打擊,虛弱的身子再無法負荷,就這麼當場死在床上……今天是你母親的忌日,你偏們要出現在我眼前,提醒著我︰我失去了愛人!我生了一個將會亡國滅族的女兒!每看見你一次,我就感到痛苦不已,你要我如何能給你愛……」國王痛苦地低語。活下來,我早該死在你的劍下……」
伏乞蔑國王痛苦地望著女兒,臉上的苦楚更深濃,心里的矛盾與傷痛也更掩不住。「我這輩子只深愛過你去世的母後她這個女人……即便已失去她二十三年了,我還是無法忘記她!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想見到你啊!你讓我很痛苦,你讓我一再地想起你母後……我……」
伏乞最國王止住口,不再言語。剛才在大段上,他掩不住胸中的痛苦與研怒,屏退了女兒,但是他卻又割舍不下對女兒的歉疚,仍想來看一看她。他知道,她一定很傷心吧!每一次,他總是在這種見了就生氣發怒、趕走又傷心的復雜情緒里徘徊,每一次,他就是在人前顯現對她的厭怒,在人後卻又不禁悄悄地擔心著她啊!
就像當年在喪失理智之下,差點以劍刺死了她後,他的心中還是掩不住案愛,讓她遮著臉活了下來。
「只要將我當成一個臣子而不是一個女兒,只要當我早已經死在你的劍下,你的痛苦或許就會少一點了。」慕夜顏望著父王復雜的神情,心中淒然。「如果說我將會亡國滅族,就讓我盡每一次的心力,證明我能保護自己的國族直到最後一刻吧!案王,求您讓我出征哦們誰也不想成為韃靼或明軍的降臣,要想保住柄家,就得要戰斗到最後一刻!」
伏乞蔑國王看著慕夜顏,終于點頭。「好吧!你明天就帶軍迎戰齊戰吧,我來就是要告訴你這件事。」其實,他的內心深處還是想來看一看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兒吧?一轉身,他帶著悲戚的神情漸漸遠離。
慕夜顏看著父王的背影,伸手撫著臉頰上冷冰冰、硬邦邦的觸感,然後拭去眼角悄悄流下的淚水。
從今天起,她會將眼淚藏得更深,擦得更干。她會用一場場的戰役來麻痹內心深處到處泛濫、隨處彌漫的空虛;她會用戰場上一陣又一陣的凶狠狂吼與哀叫慘嚎來填滿自己的記憶,將自己禁煙在其中。
戰場,才是她的人生。
她終將替自己去世的母後贖罪,替自己沒有子嗣的父主贖罪,替自己生來的丑臉贖罪,永遠遺忘身為女人的所有與夢想。
猶如她的臉,一輩子都將隱藏在銀色的貼頰面具下,永不得張揚。只有在夜晚時才能暫月兌面具的束縛,松月兌容顏上的遮掩,想起自己幽深的女人本心……
這輩子,她注定是個只能活在黑夜的女人,她的容顏,只屬于夜晚;她的心,也屬于夜晚。
因為,她叫「慕夜顏」……
第二章
「戰將軍!」一陣急躁的金拆夾雜著兵士慌忙的奔走聲,擾亂了清晨的寧靜,也驚動了起身梳洗完畢的齊戰。
「稟戰將軍,伏乞蔑國的軍隊突然連夜潛襲,擊鼓大作,朝咱們沖殺過來!」一個士兵撲跪在齊戰面前,慌張地說道︰「現在費總兵已經帶領軍隊迎戰去了!」
齊戰只是眉頭一挑,步出自己的帳幕。
在此增軍駐扎了十多日,伏乞茂軍一直沒有任何動靜,何以一夜之間突然出兵,而且動作如此迅捷呢?
「听說這次朝咱們沖來的軍隊是伏乞留的‘夜軍’!」士兵報告著。
「夜軍?」齊戰瞥一眼士兵害怕的神情,淡道︰「果然是夜軍。早听說夜軍是伏乞蔑最英勇善戰、奮不顧死的軍伍,殺起敵人來士氣驚人,已經歷十余次大小戰役,總是將對方打得落花流水,不得不臣服。」
「戰將軍,您知道夜軍的主帥是誰嗎?如此一個充滿了神話性的成功軍隊,主帥一定是個既雄偉、又智勇的男人吧!」士兵詢問著。
齊戰笑道︰「不,夜軍的主帥是伏乞蔑的公主。因為她‘大白天見不得人’,而且名字中有個‘夜’字,所以夜軍士兵都喚她‘夜將軍’。‘夜軍’里所有的士兵都受到她堅強的意志及不怕死的精神所感召,所以才會如此英勇且視死如歸。」
「是個大白天見不得人的女人?還是伏氣蔑的公主?」士兵雙眉挑得老高.張大了嘴,「公主竟然是個將軍,不僅置身軍伍,還領兵率將?!鮑主不都是嬌滴滴的嗎?」
是啊!齊戰想起皇帝則相賜給他、尚未來得及成婚的挹嵐公主。
那飽嵐公主就是一副嬌滴滴、柔弱弱、無憂無慮的水樣女子。不要說上戰場了,恐怕連瞧見蟑螂蟲蟻,她都會嚇暈呢!
但伏乞蔑的公主卻是個與眾不同的公主。
這一回來到伏乞蔑,他不能不會一會她,因為這個將軍公電是皇上在這一場戰役中想要得到手的收獲之一!
齊戰的唇角勾起一絲笑。「還有哪,听說從她出生後便戴著銀制面具,沒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呢!」手按馬背,他輕盈利落地旋身跨上自己的馬——「戰神對,策馬疾馳。
「啊?戰將軍真是無所不知阿!」士兵也上了馬追著齊戰。
齊戰眸光一冷。「若不先知已知彼,怎能百戰百勝?」他早已派人喬裝成伏乞蔑人,潛入敵境打探過消息。
他朝那驚天動地的戰場快馬馳去,然後勒馬于劍山上方峭壁之山巔,俯瞰兩軍相斗。
黑底瓖金的「夜」字旗有力地擺動揮舞,充滿勁力與斗志;我方白底瓖藍的旗子也使勁地搖著,意欲擊清被軍的土氣。
黑色鐵衣的伏乞昆士兵,個個手持利刃或弓箭,猛如蛇虎、步步進逼,直有勢如破竹之況。
第一次遇上如此通人的殺氣,第一次親眼瞧見戴著面具的「女將軍」!難怪皇上一听到她的名號與神秘,就起了好奇心與收集痹啊!
她隱身在隊伍中鋒,騎著一匹全身黝黑到發亮的千里神駒,顯得極受保護,卻又領導著眾人,恍如是眾星所烘托仰望的明月,一輪閃著異樣的黑色光芒、深幽奪魂的明月。可這輪明月,卻正揮舞著劍,勒馬斬殺,動作干淨利落又有力。
只有從那略顯嬌小的身軀及黑色鋁甲下隱隱起伏的曲線看得出,那是個女人。
真是可敬、可佩又可恨的對手!齊戰濃眉下的眸緩緩浮上一抹笑。
慕夜顏專心應敵,並未發現遠處的齊戰饒富興味的凝望,只是握緊隱含黑光的劍,出入游走在敵人的胸月復頸項間。
血清一沾上劍之後瞬即滑落,她的動作迅捷到幾乎不讓劍染血。
妲碧靠身過來。「公主.還要繼續打下去嗎?咱們今晨不過是要試探對方的虛實罷了,何不——」
慕夜顏止住她的話。「沒逼出那個久聞其名的齊戰,我不歇手!」
「可是听說齊戰奸險又巧詐,未必會在此役出現,我們……」
「我自有主張。小心!」慕夜顏替妲碧斬去一個敵兵。
才轉首,慕夜顏便猛然迎上遠處那雙銳利又含笑的眸,心神一悸。
那是騎著金色蠟現馬的敵將,一身金色銷甲顯得萬分燦爛,在晨電的光芒里,織出他渾身的勁與力,也襯出他健實修長的好身形,宛加雕像冊,英姿颯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