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連一句話也不說?」
「……佐久間學長,你為什麼會在這?我現在……又在哪里?」
「呵,你睡迷糊了嗎?這里是我和臣一的房間啊。」
「咧……?」
尾音拖得老高,我一听忍不住叫了出來,見我一臉愕然的望著牆上華麗的舞扇與太鼓,佐久間學長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這些是歌舞伎中的必備道具,我和臣一的本家是從事歌舞伎相關的,你不知道嗎?」
「啥……?」忍不住睜大了眼,什麼!拌舞伎?
塔矢組……歌舞伎……
我一听差點沒連眼珠子也一齊掉了下來。
喔哈哈哈!……難怪塔矢臣一看起來總是一副死正經,原來家里是做歌舞伎的啊,以他的外型在舞台上一定是飾演?的角色吧。一想到他滿臉白粉紅唇扮成女孩子跳舞的模樣,心里就忍不住偷笑了起來。(注︰?為日本歌舞伎中女性角色。)可惜現在並不是適合偷笑的時候。
猛然地由床上爬了起來,卻發覺腳踝一陣劇痛,我努力忍著聲音不叫,抬起頭卻發現佐久間學長拉了張椅子坐在我面前,一副別有深意的模樣朝我斜眼瞧了過來。
「昨晚看你和臣一兩個濕淋淋地進來真是嚇人!你們一起相邀夜游嗎?」
「才不是。」听他這麼說,我嘟著嘴巴迅速地反駁回去。
「哦?不過幸虧我是蓮之間的宿舍長,再加上臣一是我表弟,不然就讓你們兩人凍在外頭其實也滿有趣的。」
佐久間學長一臉幸災樂禍地說了起來,我忍不住機伶伶地打了個寒顫,但學長倒是一點也不在意,又接著逕自說了起來。
「看你的腳腫了好大一個,沒有幾天是不會好的,那里有從醫務室借來的拐杖,你就暫時先充當著用吧。」
看著他用手指著置于門邊的拐杖,我想也沒想便朝著佐久間學長問道︰「昨晚帶我回來的……是塔矢嗎?」
「不然是誰呢?你真是個淘氣的孩子,怎麼可以明知故問呢?」
听他這麼一講,我整張臉倏然羞紅了。
依稀只記得自己昨晚惡整遠藤失敗,迷路在山野時被塔矢背了回來,沿途中就這麼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著了,其它的事便一點印象也沒有……
想到自己竟然欠了塔矢一個人情。心里頭忽然有些不甘心起來。
「若走得動就快回去吧,別讓你那兩個死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停找人。不過話說回來,明明就知道他們在找你,我卻也沒通知他們……呵呵呵,這是我的不對吧,只是人也有惡趣味啊。」
毫不在意的自言自語,就如傳說那樣,佐久間學長以愛整人為習性,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若說塔矢是人妖的話,佐久間學長就是狐狸了。
不過塔矢是個好人啊,想到那麼瘦弱的他硬撐地背著我回來,還真讓人有些另眼相看。
「你的衣服已乾了,就擱在櫃子上頭,那些都是你的吧。」
朝佐久間學長指的方向看去,我勉強支撐起身體走向了衣櫃,卻倏然地發現自己身上竟穿著塔矢的睡衣,一想到身上的吻痕都被他看光光的模樣,我頓時真是羞愧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當我心神不寧穿起上衣的同時,卻發現那疊衣物之間摻著一件制服,看著那雪白的顏色,我急忙翻起了內領,陡然看見里頭繡著那自己再也熟悉不過的四個字……
川•原•數•海。
心髒像是瞬間結凍,全身的血液沖向了腦門,我陡然地轉過身,朝著佐久間學長高聲的吼了起來。
「塔矢臣一那家伙在哪里?」
「告訴你有什麼好處?」
「省你一個星期的住院費!」
听我這麼一說,佐久間學長微微地笑了,露出與方才相同戲譫的表情,連眼角都眯了起來。
「在弓道場那,你走出蓮之間往左邊一看就看到了。啊……小心一點,慢走啊。」
听他這麼一說,還嘻皮笑臉地朝我揮揮手,我毫不客氣地回瞪了一個白眼給他。
***
這輩子沒有那麼生氣過,那不是純粹的焦躁,而是摻雜了被欺騙的怨恨與不甘。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我完全沒有印象自己是怎麼離開了蓮之間。
狼狽地撐著那笨重的拐杖,全身散發出陣陣熱氣……那絕不是天氣或是害羞臉紅的關系,而是忡動加上欲置人于死地的憤怒。
我要殺了塔矢,絕對親手砍死那個混帳變態王八蛋!
握緊了拳頭,我緊抓著手中的制服,一拐一拐地走到了弓道場入口,猛然探頭進去,塔矢果然就在里面。
也許是社團結束的關系,周圍並沒有人在,只有塔矢獨自留在里頭練習。雖然弓道場的氣氛是那麼地寧靜,兩旁的牆圍也有紫藤斑斕垂下落成十分美麗的景象,但此時的我卻全然無心欣賞……
倚在入口的牆上,我死盯著里頭的人看著。
塔矢身穿全白的弓道服裝,下著傳統長褲,站在場中的最里側。
進場,敬禮,他雙手插腰,嚴謹地行著弓禮。在站定後側過了身,左手持弓,右持二箭,優雅地踏出了步伐,右腕輕揮,箭便已經落上了弓弦。只見他將弓垂直揚起,指尖一彈,便毫不費力地將箭疾出,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宛如冷靜的冰矢,全無意躁。
銳利的弧線筆直地劃破空氣,箭身如疾風般正中靶心,勢勁鋒鳴,乾淨俐落,好到連我這個外行人也知道他射得很不錯。
塔矢的每個動作都帶著一股傳統舞蹈獨有的藝術姿態,即使是輕輕一個轉身,一個擺頭,都有種仿佛輕風旋舞,帶著特殊節奏的律動與無法形容的美感,伴隨著飄落于四周的藤花,不帶有一點世俗的塵味……
即使如此,即使他射箭射得很美,我可不是閑閑來這里做實況轉播的。
「塔矢臣一!」
憤恨地朝他大叫一聲,塔矢卻連看也沒看我一眼,逕自搭上了另一只余箭,拉開弓,又是疾聲飛過。
那是什麼態度啊!我拿起了拐杖用力地朝他砸去,直到強烈的踫撞聲在耳邊響起,他才微微側過頭掃了我一眼。
「你醒了?」放下了手中的弓,塔矢面無表情的這麼說道。
「你是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你這個變態王八蛋!居然敢偷襲我,你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不想活了?」
「你還不承認嗎,看!這是什麼?難不成這是你無意間撿到的不成!」
氣急敗壞地舉起了手中的制服,我卻莫名其妙的感覺羞恥與屈辱,看著塔矢一臉無動于衷的表情,更是令人感到憤慨。
但只見他從容不迫地說道︰「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否認,若要隱瞞就不會那麼輕易讓你發現了,是不是?」
「果然是你做的!那晚在教室里抱著我的家伙就是你嗎?」
「是我又如何?」
「你到底想怎樣!」
「你說呢?」
面對著沒誠意的回答,我覺得自己仿佛就在跟一塊木頭說話,氣極了!我不悅地朝他大叫起來。
「別在那和我打太極,老子不吃你那一套!」
「喔?」
听到我這麼說,塔矢漂亮的眉毛挑得老高,語音依舊是不為所動的冰冷。
「在深夜無人的校園,被人摟在懷里當作女孩般申吟不已,現在只能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快而已嗎,川原數海?」
「胡……胡說!我才沒有……什麼申吟……你不準亂講!」我忍不住滿臉通紅的斥責起塔矢,卻得到對方嗤之以鼻的回答。
「什麼時候連我的嘴巴都要受你控制了?」
「……什麼意思?你……你這是算是報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