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浪不理會王少安的冷語,細長而漆亮的深邃眼眸只朝紫袖凝望,然後浮現一抹淺淺笑意,溫柔輕語,「紫袖,我說過我們不會死,我也不可能讓你死在我懷里!你還記得這場賭局嗎?」
紫袖望著他,也笑了。「賭局已經開始,我還是陪你下海豪賭一回吧!」
「別忘了籌碼要如數給我喲!」他的笑意更深,眼神中無懼更無憾,反而是堅定與灑月兌。
他望向凶狠的敵人,神情漸漸轉為平淡。他不會讓紫袖死,紫袖曾‘舍命’相救,他也能!他不信自己真會死在王少安以及這班走狗的犬牙之下,上天必定會給他們這一對與世無爭、歡喜相隨的閑雲野鶴一條生路——即使上天不給路,他也要聞出一條來,即使上天不給路,他也要在最後一刻光榮而且面帶笑意地結束!
紫袖看著他自在與快意的神情,只覺流不止的血就像自己的情一樣濃一樣稠,淌進他的胸懷,然後透入他坦蕩蕩而爽朗的心田。
每當和擎浪在一起,她就像一只倍受寵溺的小野貓,任意撒野,隨性嬌賴。因為他的縱情與包容,他的呵護與諒解,所以連死她都不覺得可怕,她知道他總是在她身旁,不曾遺下她……她將已無一絲氣力的身子緊緊貼向他,讓彼此的心更溫暖,垂下頭,讓自己走人深深的黑暗里。
王少安瞧見這對戀侶無悔無怨的神情,心中忍不住泛起一股強烈的厭惡。當年關擎濤與冬姬死前也是這樣的表情與姿態,讓他雖然得到勝利卻毫無快感,反而愁悶郁卒好久。他不明白,為何會有人死前還能如此坦然與心甘?他憤怒一喝,身子一騰,朝擎浪狠狠發掌。
擎浪抱住昏死的紫袖,閃過王少安接二連三的‘煞英掌’,身下的馬卻成了替死鬼,一聲悲嗚死在對方一連串的掌力下。擎浪微微嘆息,心疼馬的無辜,只好抱著紫袖使出輕功奔躍。幾個黑衣人長劍一撩刺向他,他忍著身上傳來的幾處痛,射出飛刀阻止來勢,邁步繼續前行。王少安躲過擎浪射出的飛刀,緊迫不舍,一掌接一掌非得置他們于死地。
擎浪背一受痛,又中了一掌,他吐出一口血,抱著紫袖的身子跌落在塵土里一陣昏亂讓他失去神智,勉強睜開眼,卻看到紫袖的身子也摔在身旁,一動也不動。
黑衣人一圍而上,眼看王少安正欲一掌劈下,一道冷光輕閃,劃中王少安的手背。
擎浪抬起眼向上望,只見一匹渾身漆黑的馬立于自己與紫袖身前,馬上一黑一白的男女身影正遮住斜陽夕照,他的眼一花,什麼也瞧不見。
「是……你們!」只听見王少安的聲音里充滿了詫異與驚懼。
擎浪卻再也撐不住,緩緩倒下去,恍惚問只听見黑衣男子冷冷說道︰「沒錯!」
擎浪猛然一驚,仿佛想起什麼,卻無力說出來,便失去了知覺。
「沒錯,是我們。」黑在男子冷峻的臉上布著一層霜,眼神似笑非笑,冷冷望著王少安。
王少安深吸一口氣,「如今為了救人,不得不冒著生命危險出現?」
「是的。」面容絕麗的白衫女子清脆說這,嘴角噙著一絲淡淡笑意。她在黑衣男子的攙扶下下了馬,緩步走向倒地的擎浪與紫袖身前,俯身看望他們的傷勢。「你還是下手毫不留情啊!」她仰起臉,白皙的頰上泛著幾分尖酸與諷刺。
「我可是殺手,絕不處處留情!」王少安盯著眼前的絕代容顏,心頭的妒恨多了幾分。
「這一回我也不會對你留情,更不留你的賤命!」黑衣男子長劍出鞘,劍光一閃,直刺王少安咽喉。
幾個黑衣人上前護衛與逞能,黑衣男子腿一抬,劍一掃,狂風般卷倒十幾個對手,只見對方一個個劍劃喉頭,立時斷了氣。
王少安眼見只剩自己孤軍一人,心里不由得緊張,看著黑衣男子的來勢,回身一避,卻想不到黑衣男子動作無比迅捷,劍招未老,接著劍尖一斜,另一招便已使出,朝他的頰上掠去,他的頰一痛,立即被劃出一道血痕。
「你舍得就這樣走了?」她依靠他厚實的胸膛,將臉貼在他的胸前。
「等一下會有人經過,他們會獲救。」他持韁的手微微使勁,驅馬緩緩前行。
「可是什麼都不留……」她頻頻回頭,眼里是關心與擔憂。
「什麼都不要留……我怕因此再度失去你!你已經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的聲音里滿是深情。
她凝望著他,臉上是幸福的光輝。「我知道了。我們再也不要紛紛擾擾!」
馬緩緩前行,一白一黑的身影緊緊相依,漸漸消失在遠方的塵土里,只留下風徐徐的吹,宣告著夜晚的來臨。
「都是你啦!我早說過早幾天下山來迎接客人,也好有個幫助,你看看,已經幾天了,他們不但還沒上山,甚至連咱們沿路上的分行也沒一丁點他們的消息,我真是擔心他們遇到不測……尤其關擎浪的飛鴿傳書里還寫道紫袖中了蠱毒,有生命危險!真不知他倆到底怎麼了,到現在還沒到雪雲山!這都該怪你……」一個面容嬌艷、身穿紅衫的女子正英姿傲然地騎在一匹渾身雪白的馬上,嘴里不停叨念。
「雪兒,你一定渴了吧!我這兒有甘泉,你要不要喝一口?」她身旁的馬匹上安坐著一位身形健獷而豪邁十足的男子,正咧著嘴笑道。從雪雲山出來到現在,她已經在他耳旁絮聒老半天了。
駱雪兒眉一挑,掃一眼耿嘯雲嘲弄的笑容,止住了話。
「你一直對著我碎碎念也不是辦法吧!」耿嘯雲望著她,嘴角的笑意更放肆了幾分,「我不是跟著你出來找他們了嗎?」
她臉一沉,輕聲哼道︰「誰叫你出來?我可沒叫你跟著我!」
「我怕你自己下山不安全。」看著她生氣的模樣,他取笑著。
「我好得很,誰要你保護?多事!你不留在山上處理幫中事務還羅唆什麼?」她蹙眉輕斥。
「我的幫主夫人要出門,我哪敢不陪?」他揚起眉,笑意更明顯,「誰不知道我耿嘯雲有一個常常‘河東獅吼’、‘冷傲心高’、‘英姿不讓須眉’的夫人。」
駱雪兒一听,臉垮了下來。他竟然拿北方藥材組織襄流傳的笑話,來笑她,真是太可惡了!她斜眼瞪他,氣得說不出話來。
他終于哈哈笑出聲,「別生氣了。我們倆屋內打屋外也斗,生活才有樂趣啊!」他真喜歡與她拌嘴比武,看她嬌怒不服的神情。
「樂趣個鬼!」她咕噥一聲,拿他沒轍。
自從被他‘騙’上雷雲山之後,他就天天與她房里恩愛、房外斗嘴,山莊里的下人總是抿著嘴偷笑,把她氣個半死!有時氣極了真想離開他、離開雪雲山,偏偏她爹愛死了這個女婿,兩人聯手欺壓她,真是氣人。
「好了,別生氣了。」耿嘯雲將馬兒‘狂徒’移近路雪兒的‘白雪’,斂起笑容朝她說道︰「我不想讓你又抓到機會離開雪雲山。」
她接觸到他那雙沒了嘲弄只有微笑的眼楮,輕聲哼道︰「我哪敢離開?我爹可是被你哄得快樂似神仙,怎麼也不肯離開呢!」
雹嘯雲得意而笑,「是啊!要抓住妻子的人,必要先抓住老丈人的心!」
她臉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容,「你怎麼越來越滑舌了?」
「因為我的妻子御夫有術啊!」他豪爽笑道。
她又是驕喜又是嗔怒,睬他一眼,繼續前行。
夫妻倆沿著幾處上山路線尋找擎浪與紫袖可能留下的蛛絲馬跡,卻瞧不出一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