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談孩子的事了,薇妮。」他迷迷糊糊地說,伸手把她抱進懷里。「讓我們假裝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反正我們就要死了,我們為什麼不能假裝彼此愛戀呢?」
薇妮無力地靠著他,感覺到她的生命正在一點一點地流失。是的,他們就要死了,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哦,麥斯」她不顧一切地說。「我一直都愛你。除了你以外,我的生命中沒有過第二個男人。」
他低下頭去,用盡全力給她一個深長熱烈的吻。「說得好,我想我可以含笑九泉了。」他終于抬起頭來,輕輕地把她的臉貼在胸口。「你還記得你第一次走進我家花園的情形嗎?」他恍恍惚惚地說。「我們見面的那一剎那我就愛上你了,可是我不敢接近你.你會攪亂我平靜的生活,如果我不小心一點,我會為了你不顧一切……」
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終于完全靜止。蔽妮掙扎著站起來,心里只剩下最後一個念頭,她要把麥斯救出去。她在黑暗中昏亂地模索洞口,腳下突然絆到一塊石頭,她猛地往前栽倒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薇妮覺得胸口問得透不過氣來,好像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一般。她費力地呼吸著,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自己手腳酸軟,一點氣力也使不出。
她慢慢地張開眼,只看見無邊的黑暗。直到她自己的喉頭飄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申吟,才讓她驚覺過來。這不是噩夢,她的確因在礦坑里頭、而且,氧氣快要沒有了,她將要活活窒息而死。
在絕望之中,她第一個想到的是麥斯。他死了嗎?她強撐起最後一口氣,硬把自己拖到他身邊,倚在他懷里。麥斯的身體仍然溫熱,恰恰暖和了她寒冷的身子。
如果要死,就讓他們做一對同命鴛鴦吧!她知道他們慢慢就會窒息了,還好麥斯昏迷不醒。感謝上帝,至少可以免去他臨終時痛苦的掙扎。
模糊中,她似乎听到一點輕微的聲響;好像是有人在敲石頭的聲音。不曉得是真的有人來救他們呢?或者那只是臨死的幻覺?她在黑暗中模索到麥斯的手,把它舉到唇邊。
「我……愛你…」她吐出最後一口氣。「我…我不要你死。」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每吸一口氣,就像吸進一條火舌一樣。她覺得頭暈目眩,漸漸地失去了知覺。在最後的意識中,她听到越來越清楚的挖掘聲。只是一瞬間的事,她就沉入無邊的黑暗中。
泰利推開最後一塊巨石.舉起燈籠,擠進狹隘的洞口、山洞里面陰影昏魅,他幾乎是立刻就看見麥斯和薇妮躺在地上,臥在彼此懷里。
「我找到他們了。」他向其他跟他一起挖掘的工人喊道,把燈交給另一個人,俯身便抱起薇妮。她的軀體還很溫暖,呵是他探不到任何氣息。
「趕快把她抱出去。」泰利吩咐站在他後面的人,把薇妮交給他。他自己又蹲下去,這才發現麥斯的一條腿血淋淋的。他模模麥斯的臉,是冷的。他生怕麥斯已經死了,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出去。可是麥斯腿上有傷,必須有另一個人幫忙才能勉強把他抬到外面的陽光下。他們剛抬出麥斯,只見莎梅已經彎身在查看薇妮的情況了。
泰利把麥斯放在薇妮身邊,首先把頭貼在他的胸口上,看他還有沒有心跳。仿佛過了一世紀般,才有一絲微弱的心跳緩緩傳來,漸漸地,越來越穩定,越來越清晰。一聲申吟也從他嘴里飄了出來,泰利松口氣,趕緊吩咐人把他抬進木屋,好照料他。
麥斯被抬走了之後,他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薇妮身上,同時驚異地看著莎梅正對著薇妮的嘴吹氣。「她還好嗎?」他問道,過去幫助莎梅。隱隱地他有點害伯事實,薇妮的樣子實在不樂觀。
一雙了然一切的眸子定定地看住他。「目前她沒有呼吸.」莎梅的眼中突然放出堅決的光芒。「但我不承認她死了。我要度她一口活氣,她一定會活過來。」
泰利輕輕舉起薇妮的手,把它貼在自己唇上。一滴眼淚滾下來,落在那只白暫縴細的手掌上。「我從來沒有听說過誰能給死人度活氣,莎梅;在醫學上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心揪成一團;又一滴淚水落下來。「恐怕我們兩個都必須接受這個事實,薇妮已經走了。」
莎梅粗魯地推開他、「你什麼也不知道,賈泰利。」她嚷道。「你願意的話,盡避相信你眼見的事。我沒時間跟你瞎纏,我要讓薇妮活過來!」她又彎去,重新施展她的方法,一口一口地對著薇妮的嘴吹氣。
泰利緊張地在旁邊等著,希望莎梅真的有什麼魔力能夠把薇妮從鬼門關救回來。他盤腿坐在地上,把薇妮的頭放在他的膝上,細心地拂去她臉上的砂粒。莎梅丟給他神秘的一瞥,又繼續她的工作。
泰利抬起頭來,對著天空開始他多年來的第一次祈禱。淚水淌了他一臉,他柔聲道;「上帝,我好久沒有跟你說話了。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還記得怎麼跟你開口。如果你有時間,請听我求你一件事,從此以後,我絕不會再麻煩你。」新的淚水又涌上來。「求求你,上帝,請你讓薇妮活下去,把她還給我們。我不知道你賭不賭,不過我是一個賭徒,如果你讓她活過來……我就幫你在最高的山上蓋一座最宏偉的教堂,可以俯瞰整個海灣。你放心,我說到就會做到。」
泰利拭去淚水,低頭看著薇妮。還是沒有氣息。他絕望地面向太陽,閉上眼楮。
「好吧!上帝,你好像還要更多。我想你是對的,薇妮的生命不只值一座教堂。你倒是很會精打細算,上帝.不過我願意跟你做這筆交易。只要你讓薇妮活過來,我不只給你蓋一座教堂……哦會每個星期去做禮拜,無論刮風下雨,至死不渝。」
他又低下頭來,抓住薇妮仍然柔弱無力的手。他看了莎梅一眼,她眼里也是淚光瑩然。時間一分分過去,蔽妮依舊沒有生命的跡象。
泰利緊緊握住薇妮冰冷的小手,隨時注意她有沒有什麼動靜、突然間,那只小手微微動了一下,因為動作太輕微,泰利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當她的手指微微屈張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抬起頭來,他在莎梅臉上得到了印證。
「她活了,」莎梅像在陳述一項真理。「該妮恢復呼吸了。」
「親愛的上帝!’泰利大叫,擁緊薇妮單薄的身軀。「謝謝你,上帝,謝謝你!」過了一會兒,他又想到一件事。「她的孩子呢?」
「孩子沒有受到傷害,」莎梅答道。「薇妮昏迷的時間不算很長,還沒傷害到胎兒。」
薇妮正浮游于一片空白之上,沒有感覺,也沒有光線。她很舒服,一切都離得遠遠地不切身。忽然有道強光刺進她腦里,一股強烈的氣流灌進她的肺,刺激她張開眼楮。新鮮清冷的空氣源源不絕,她吸了一大口干淨的空氣,又一口。
刺眼的光線下,她只能看到幾個模糊的人影,在她面前飄來飄去。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只覺得很平靜。她又睡著了。
泰利派人去找附近礦區的醫生,他檢查了薇妮和麥斯之後,跟泰利和莎梅說,薇妮很快就會復原,麻煩的是麥斯的腿。他的兩條腿都被壓壞了,右腿上的傷還有發炎。泰利問醫生麥斯的腿以後還能不能走路,醫生也不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