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方可烈眼前全是空酒瓶。「大哥應該醉了嗎?」阿亮問蘇奇康說。
「扶我到書房……」方可烈踢開椅子,喃喃不清地說。
勇仔和張進忠立即上前扶持,一步步走向二樓,方可烈完全沒發現自己被扶往主臥房,酒醉的他,什麼都不想看清楚。
「到了!」阿亮幫忙打開門,冷靜剛好從床上坐起。
「你們做什麼!?」她訝異地問,看到爛醉的方可烈,更是不知所措了。
「大嫂,大哥就交給你照顧了!」勇仔把方可烈扶到床上,立刻溜到房外,張進忠則隨即關上門,拿出鑰匙反鎖。
冷靜敲了敲門。「你們到底想怎樣?」
蘇奇康的聲音傳來。
「大嫂,我們不能看你跟大哥再繼續這樣下去了!希望這是大哥最後一次喝醉,否則白沙幫真的會逐漸垮掉。我們決定了,除非你和大哥和好如初,否則我們不會打開這扇門。」
「別做這種傻事,他清醒過來會發火的。」她試圖勸服他們,因為她目前也無法面對方可烈,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
孫震東卻說︰「大嫂,大哥每天借酒澆愁,你就當作救救他吧!大伙兒只是希望你們快樂幸福而已!」
「天天看到你們夫妻倆形同陽路,我們都很難過,請你原諒我們的作法,但兄弟們完全都是出于善意!」
听到這些出自真心的勸言,她反而沉默了。其實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多糟的關系!但叫她該如何踏出那一步去改善呢?方可烈已經放棄了她啊!
蘇奇康最後說︰「大嫂,請你照顧大哥吧,明天早上我們會再過來。」
一陣腳步聲遠去,冷靜知道他們走了。她一回過頭,看見床上神智不清的方可烈,心中一片慌亂。
她該怎麼辦?誰能告訴她呢?
方可烈扶著頭申吟︰「該死……這不是書房嘛!勇仔,你在做什麼?」
她輕輕走到他面前,猶豫著說︰「這是主臥房。」
「帶我到這里來做什麼?混帳!」他吃力地想爬起來,卻發現頭疼得厲害。
「他們把門鎖起來了,明天早上才會再過來。」
方可烈忍不住大罵︰「搞什麼?瘋啦!」
她試著平靜回答︰「他們認為你每天喝醉是我的責任,要我好好照顧你。」
「照顧!?我能讓你照顧嗎!?我這種無恥的人也配!?」他雖然喝得大醉,但語氣仍是那樣傷人。
「總之,今晚就是如此了,你不想要也沒辦法。」她盡量不流露出真正的情感。
「見鬼了,我方可烈會落到這種地步,跟一個痛恨我的女人在一起!我還不如獨自睡在書房!」
「我明白了,我們盡量不要打擾對方可以了吧?」她的心好疼,而她知道,這是她該受的懲罰。
「天……」方可烈掙扎著起來,突然沖向浴室。「我要吐了!」
方可烈對著馬桶直嘔,他吐得很嚴重,晚餐的東西都吐出來了。
冷靜雖然才說過不要互相打擾,但也忍不住苞了進去,幫他拍拍背,拿了條毛巾沾水替他擦拭。
「還好吧?」這時她已無法掩飾由衷的關心了。
他眯著眼看她,懷疑道︰「你真的關心?」
她退後一步。「隨你怎麼說,我只是日行一善。」
「日行一善?」他歪著頭笑了。「十年前你替我療傷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那段年輕的歲月,不知是誰把它偷走了?
冷靜轉過身,無法看他,他搭著她的肩膀,慢慢走回床邊。
「既然是日行一善,就讓我在這兒借睡一晚,我不會踫你的,我知道我在你心中的分量有多低。」他幾乎是自暴自棄地說。
他大刺刺地躺下,就那樣佔據了整張床,冷靜看了他半晌才說︰
「你…你連鞋子都沒月兌。」
「別管那個。」他的頭真的好疼,他忍不住又申吟起來。
冷靜咬咬下唇,彎下腰替他月兌掉鞋子,松開領口的扣子,心想這樣至少他會好過些吧。但听到他痛苦的申吟,實在又是不忍,便倒了杯香片熱茶給他。
「喝下去,可能會好一點。」
「不要這樣!我不想要你的溫柔!」他隨手一揮,就把杯子打翻了。
熱茶灑了一地,冷靜心底無比酸楚,忍不住說︰「你到底要怎樣?我們…離婚好了!」
他猛然抬頭,眼神熾熱。「你就這麼恨我?連跟我成為有名無實的夫妻都難以忍受?」
「不,不是我恨你,是你恨我!」她的聲音帶著哽咽。
他哼了一聲。「你愛的不是奇康嗎?婚禮上,你看著他的眼神那麼溫柔,你卻從來沒有這樣看過我,你甚至肯為了他而願意嫁給我。」
「我沒有…我從來沒有愛過他。」她堅定地搖頭。
他看得出她的認真,卻又自怨自艾地說︰
「如果你連他也不愛,那你報本就不愛任何人。你是一塊冰,誰都無法將你融化!不管我做了多少,別人的一句謊言就可以把它粉碎!」
「你想怎麼說都可以,我們離婚吧,放我走……」她已經無法忍受這種處境,兩人明明如此靠近,心的距離卻是那麼遙遠。
「不行!我絕對不讓你走!你想都別想!」他這輩子所要的人只有一個,豈有放手的理由?
「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你留著我,只是要繼續折磨我……」一想到這樣冰冷的關系,冷靜無法再保持淡然。
「我……」他愣了一會,才撫上她的臉。「別哭,你別哭。」
多久不曾這樣流淚了?恐怕已經快十年了吧!冷靜這一哭,就無法停止,晶瑩的淚水不斷從眼中奔流出來,方可烈卻只是愣愣坐在那里。
她的胸口不斷涌上傷悲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傾吐出來。「我好難過,都是我自己相信了那個女人的話,都是我自己剝奪了那段美麗的歲月,我還能做什麼呢?你都已經放棄了我……」
「冷靜,別這樣,我不想看到你哭……」他低頭吻著她的淚水,感覺心中那股怨恨逐漸地融化了。
她搖著頭說︰
「不要冷冷地對我……你難道以為這十年我就很快樂嗎?我再也無法喜歡上別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看著海,只覺得…我是不是要跳海,才能再找回那些日子?」
「你……唉!女人總以為她們的眼淚就能挽回一切…。」
「如果不能的話,我…無話可說……」她听了這話,心中已經冰冷大半,試著拉開兩個的距離。
方可烈卻將她拉回懷抱。「無奈的是,女人的眼淚就是因為有效,男人才會這麼愛她們……」
「烈,你是說……」她抬起朦朧的淚眼,不敢相信地問。
「說起來,我自己也有錯,如果我不是那麼自負,以為自己可以決定我們的一切,就該明白你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小東西,我應該給你更多信心才對。如果那晚我不是喝醉了酒,或許就能和你談一談;如果我把自己所做的事告訴你,你就不會被人所騙。」
冷靜听了,也開始責怪自己。「若我對你有多一點信心……若我能相信人生、相信愛情……但是——當時的我,卻害怕去愛和被愛……」
「唉!十年前酒害了我,那晚沒能听你說出來,但酒倒也救了我,今晚才能壯膽向你表白。」
年輕的愛情盡避轟轟烈烈,卻不知該如何去維持,這真的需要歲月的歷練。
「烈……我們錯過了那麼多時間,還來得及嗎?」想起那十年的空白和寂寞,她就像被無邊的荒涼包圍住了一樣。
「如果從今以後,我們能互信互愛,我相信現在才是最好的開始。」
她破啼為笑,擁住了他。「我愛你!」現在她說出這句話,覺得整個人獲得前所未有的解決,她總算可以表達自己的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