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下一瞬間她已放下梳子,迅速伸手把窗簾砰地一聲拉上。接著,蠟燭兀場熄火了。
史華特沒有移動。他在馬上坐著又等了很久的時間,眼楮仍然盯著那扇窗,可是那里只是一片黑暗。終于,他掉轉馬頭,開始沿著原路往回騎。
這已經比他希望的好多了。至少她已經知道他在那里看了。
第十七章
「除非我下了地獄,我才會告訴你們亨利給我們帶來了什麼好東西!」尼爾把酒杯砸到房間另一頭的牆上,紅色的酒液濺在石磚上。
赫福伯爵彎身把杯子撿起來,放在附近的桌子上。
「國王至少給了你跟曼徹斯特和薩斯伯瑞一個顧問的頭餃,可是卻什麼也沒有給我,盡避這幾個月來我是怎樣拚死拚活地去抓卡沃德那批家伙!」
曼徹斯特伯爵搔一下大肚皮。「放輕松一點,莫萊,我上次看見你還好好的,不像被威爾斯人找過麻煩的樣子。」
赫福伯爵看起來若有所思。「然而莫萊說的對。誰會想到國王竟然會派貝唐瑪偷偷地跟卡沃德談判?你看亨利是多麼喜歡讓我們驚訝?他向來喜歡這樣。」他聳聳肩。「我想這是由于你上次攻擊西洛谷的結果,尼爾。卡沃德的一些女眷也被燒死了。」
尼爾狠狠瞪他一眼。「老天,我不要再提那次屠殺,那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
赫福說︰「放心,是傻瓜才會把婦孺放在那木造堡壘里面。」
通往塔樓房間的門是開的,可是艾琳不想進去。她站在外面的樓梯口,可以听見里面的動靜。國王要跟卡沃德談和的消息確實讓人震驚,可是每個人也都說,這正是亨利的作風。國王喜歡政治和談判。這樣讓守邊境的領主大吃一驚更是他的本性。
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在跟一些公會的代表談話。國王的人馬把這里搞得亂七八糟是一回事,可是城里人最擔心的是那些從外地冒出來的商販,他們販賣各式各樣的東西,搶了本地人的生意。
亨利要和卡沃德談和的消息使大家忘了本來在抱怨的事。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發展。
「不要忘了,」鐵匠說道。「卡沃德的父親曾經宣稱這塊地方在古早以前就是屬于他的。」
酒商申吟了一聲。「亨利國王出賣了我們。這谷地是英格蘭人的,我們一直在跟威爾斯人對抗!」
讓艾琳擔心的不是談和的事,而是卡沃德會到莫萊這里來跟亨利王見面。
這些年來有不少金使秘密攜帶黃金到威爾斯,可是只有一個金使見過她。然而其他金使一定也知道鈕柏納涉入的情形。
「說不定和平不會那麼快來,」她說道。「談判通常都會持續很久。」
鮑會的人還是很擔心。他們又開始討論要不要向國王訴願。如果他們要跟這些好戰的威爾斯人生活,就必須讓國王知道他們的難處。
她不能驚慌,艾琳這麼告訴自己。企圖再逃跑也沒有用,她既沒有錢也沒有地方可去。公會的人來找她不只因為她是他們的一員,是金業公會的會長,也因為她現在是莫萊夫人。他們仰仗她發揮新的影響力。
這個擔子實在太重了。至今她所造成的影響,是她的管家和廚子差一點用烤鹿壓死了王後的兩個吟游詩人。
一個騎士拿著一盤食物上來,見她站在那里就停了下來。她接過盤子,走進房間。
「我們也都會有麻煩,莫萊,」赫福說道。「威爾斯人根本不會馬上比武,他們連這個詞的意思是什麼都不知道。他們一定不會要求贖金,而會把我們的腦袋砍下來。」
尼爾說︰「那麼就讓他們看我們怎麼做好了。」
曼徹斯特喝完杯中酒,用小眼楮盯著艾琳。「啊,那些威爾斯人並不像你們所想的那麼野蠻。卡沃德有幾個手下本事很好。」他把空酒杯放在盤子上。「你要小心了,尼爾。我懷疑他們會忘記西洛谷的事。如果你被他們抓住了,贖金一定非常高。」
赫福對著酒杯哼一聲。「如果他們能抓住你的話!」
莫萊轉過頭去。「我不喜歡這種比武,既浪費人力又糟蹋好馬。」
赫福笑了。「如果威爾斯人不行的話,我會抓住你,莫萊。我喜歡你的新馬,光是那匹馬就值得我試一試。不過你損失了從前那一匹也是很可惜的事,它叫什麼名字的?」
「‘鐵錘’」。
「對,很不錯的馬。我看過你騎著它在法國打仗。」
幾個伯爵出去了。艾琳捧著盤子站在那里。如果有馬上比武,每個人都會來,國王會來,卡沃德當然也會。
無論如何她得想一個辦法。她說︰「你不能參加比武。如果你被抓住,贖金一定是天價。別人都以為我們很有錢。」
尼爾倒一杯酒,一口氣喝完。他用手背擦擦嘴,看著她說︰「老天,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參賽是可憐我的傷腿。」
她咬著牙說︰「我我為什麼要說那種無用的話?你想做什麼就會做。我擔心的是錢的問題!我只是不希望你再把我們僅剩的一點錢浪費掉而已。」
她很想知道鈕柏納的家產被用掉了多少。根據她的估計,到現在很可能都已經花完了。所有招待過國王的貴族都知道那筆開銷有多大。就連愛吹噓的曼徹斯特伯爵也在擔心下一個輪到他的時候怎麼辦。
她看著尼爾又倒了一杯酒;他跟赫福那些人已經喝了幾個小時的酒,現在已經不太清醒。
「不管是什麼比武,誰也別想抓住我要求贖金。」他的口齒含糊。「老天,你太低估了我。不過話說回來,你也沒看我打過仗。」
老天,她才不想看呢!
她把盤子放到桌上。「亨利王在找城里的女孩子。鐵匠告訴我,國王派了一個女人跟兩個侍衛每天到城里尋找年輕女孩。羊毛商已經把他的女兒送到親戚家去了。」
「老天。」他瞪著她,有一點搖搖晃晃的。
艾琳咬著嘴唇。她想把卡沃德和金子的事告訴他,說卡沃德可能知道她代轉黃金可能也會把這事告訴亨利王。可是她懷疑他現在清醒得會肯相信她。
她嘆一口氣,說︰「也有一些人想把女兒,甚至妻子送到亨利的床上,那樣他們就可以向別人夸耀。有些女孩還認為,如果懷了一個國王的私生子,對她們是天大的福氣。」
他怒視著她。「別讓他踫你。你听見了沒有?」
她轉開身。「老天,國王在這里的時候你的眼光一直沒離開我,原來是為了這個緣故嗎?」
「我了解亨利。」他又倒了一些酒。「他早就想要你了,可是他也知道我在注意。」
只是因為他在注意。她撇著嘴角。現在想跟他談卡沃德和黃金的事根本是不可能的。
一開始她只是承繼鈕柏納生前的作法,代轉黃金到威爾斯,但是現在卻不是那麼無辜了。即使金使已經警告過她,說現在金子不只是來自法王路易,也來自亨利王自己的貴族,然而她還是願意接手。
天知道那些貴族是誰。說不定有的人還踉國王一起到了這里。
「你是怎麼一回事?」他雙手插腰站在那里,皺著眉看著她。
我是賣國賊,艾琳想著。我偷了那批黃金想要逃跑。
她突然覺得一陣頭暈。她從來沒想過死,可是現在可以知道死亡已經離她不遠了。叛國賊向來都死得很慘,要嚴刑拷打之後把腸子挖出來再分尸,最後再吊死。
整個房間似乎在她眼前旋轉。老天,他說對了。她是怎麼一回事?她為什麼覺得自己不想再活在這恆久的恐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