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拿起電話,跟同事NASA要請假。然後不顧頭發仍然未干,抓起鑰匙和錢包就奔向機場,我要去華盛頓……去見他一面,僅僅……是一面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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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盛頓國家機場內
華盛頓是美國的首都,因此華盛頓國家機場內經常燈光閃爍。對于平常來說,燈光閃爍的對象是某某國家的總理,某某王國的國王。可是今天,那個在人群中高大的身影,竟然就是那個曾經和我分享每一點成就,每一點失落的郭子建!
我遠遠的看著他被記者包圍,稍帶微笑的回答記者的問題。我感到一種奇怪的驕傲。
他的步伐還是那麼矯健,現在的他外形上更加成熟了。黑色的西裝襯托出他出眾的成熟魅力。高大的身影即使在西方人中仍然是那麼顯眼。我听不見他的聲音,可是我能夠想像他那醇厚悅耳的男聲……他柔順的黑發似乎短了一些,被發蠟固定著。我想起他的發曾經摩擦在我臉頰上的感覺……
他漸漸地走近了,候機室內響起飛機起飛時間的第一遍預告。
我低頭看看表,還有三十分鐘,我還可以看他三十分鐘。
足夠我回憶幾年了吧……
等我再抬起頭來,竟然發現他不見了,只剩記者和隨從的研究人員在一邊小聲說著話。
我急切的張望,他上哪里去了?
「夜雨?」背後響起男聲。
我尋找的動作僵住,有些期待,又有些興奮的慢慢轉身,那是他吧……
他,郭子建就站在我前面。黯然的眼楮中,反射著我的臉。那種熟悉的男性氣息又回來了……
我站在他面前,眼楮只能平視到他的胸膛,那是我曾經熟悉的胸膛。渾厚的讓人想睡死在那溫暖中。
陽光從他背後射過來,而我卻不敢抬頭看他臉的站在他的陰影下。那種渴望啊!那種渴望他再擁抱我,渴望他再把我籠罩在懷中的感覺啊!我都想殺了自己了!
「你怎麼在這里?」他問。
我僵硬的笑著,腦中急速的搜索著回應,半晌才說︰「戈迷德太空飛行中心在這里。」
他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也讓我松了一口氣。
「你……好嗎?」我抬起頭,真誠的問他。
他微笑著,「還好。」
「嗯……你父母還好吧。」
他眉頭輕輕一皺,「他們……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了。」
我握住他的手,想給他些支持,我知道他有多麼愛他父母的。
「謝謝。」他說,「你也不錯吧。」
「還好。」
多麼生疏……我在心里苦笑……生疏得令我心疼。誰說分手的情人還可以再做朋友呢?那種令人惋惜的芥蒂是不可能不存在的。
「我听說你到華盛頓的事情了,恭喜你啊!」
「沒什麼好恭喜的。」
「二十七歲的教授似乎並不算多。」我微笑的恭維他。
「除了物理,我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了。」他苦笑了一下。
「分手的時候,謝謝你……也對不起……」最終我還是談到了這個話題,我是欠他一個道歉的。
他的身體微微一顫,平靜的眼神開始出現裂痕。
我看錯了嗎?竟然有那麼一絲痛苦……
「不用謝。既然大家都沒有感覺了,分手倒是解月兌。」
在接到NASA的信件,不知道該怎樣對他表達之後,那時我想,如果郭子建能對我說這麼一句話。生活就不會這麼矛盾了。也許分手曾經對我來說,是解月兌。
可是現在,我心里面充滿了失落。
咧開嘴巴,硬生生的擺出笑容,「是啊!你現在功成名就,再加上長得也很帥,該找個女朋友了?」
我的視線仍然離不開他的臉,這一刻,我要深深的記在心里。
他的眸子里蕩漾著暗潮,他在壓抑著。壓抑著什麼……他是不是還在氣我當初離開台灣呢?他緊緊地抿起唇,大掌也握緊了。
正在這氣氛奇異的情況下,耳邊再次響起時間預報。
他要登機了……我的時間到了……我酸澀的說不出道別的話來。
我仍然沒有動作,等候著他的離開。
「要走了,保重。」我哽咽的笑著,努力不讓他看出我的淚意。
如此,就是分道揚鑣了。我,從今之後,會再尋求新的生活……而他也該真正忘記……
分手中的遺憾,在今天圓滿的被擦拭去了……
可是他,還是站在那里,僵硬如磐石。我奇怪的想抬起頭來看看他。
驀地,他低頭吻住我仰起的臉,狂野的呼吸中深藏著渴望。我驚訝的連話都說不出來就被他的唇堵住。眼楮被他蓋下來的陰影遮擋著,再也看不見世界上其他的東西。他緊緊地抱住我的腰,手臂的力量幾乎要把我的氣息勒斷。可是我不在乎,我也激動地回應他。我的舌尖急切地尋找他的,分開一刻我都會感受到難以忍受的空虛。雙手攀上他的頸,我的指尖插進他柔密的黑發,輕輕地糾纏著,他的發在我指縫中滑動。他用舌把我全身的悸動都挑起來,我的身體無奈的在他的懷中蠕動。
在那入骨的激情中我無聲的明白,我愛著這個男人啊!
眼淚,就這麼流下來,沒有原因的,順著臉頰,摻雜進入吻中,澀澀的。
而他的吻在他接觸到淚水的一刻就嗄然而止。
他低著頭,頭顱埋藏在我頸窩中,急促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忽然,他推開我,踉蹌的退後兩步……他蒼白著臉,只有深黯的眼楮能夠傳達露出剛才激動的影子。仿佛在等待著什麼,他站在那里,沒有動作,也沒有語言。
別說抱歉,別說抱歉!我低頭狂亂地期許著。如果說了抱歉,就是真的不會再見了!
而我剛抬起頭,看見的就是他轉身離開的背影,那高大熟悉的身影竟然有些虛弱。
求他留下!求他留下啊!我顫抖著嘴唇,張了幾次嘴,發出的都是氣石游絲的喘息。
他繼續走遠,繼續走遠,在眼淚中模糊……
眼淚繼續的流淌著,從我顫抖的唇劃下,把熱烈的吻痕洗去了……
我明白了他從來不等我上飛機就離開機場的原因,離去的人即使要經歷分離的傷痛,也總是有新的希望,而留下的人要承受的是割心的痛苦以及全部的感傷……
「我愛你!冰子建!我愛……我……」我用中文吼著,沒有人能夠听懂。
而能夠听懂的人,已經混雜在人群中,听不到了……
☆☆☆
疲憊的回到休士頓,我就得知消息,我升職了。
「從今天起你需要管理的將是整個A組,除了參加設計之外,對于人事你也要注意。」渥特先生叮囑著,沒有了他一向嚴厲又帶點輕視的笑容後,那稜角分明的臉上竟然是明顯的滄桑和倦怠。
我拿著手里的信件,心里忐忑地問︰「為什麼要辭職呢?您是位優秀的設計師,而且又是個嚴厲的老師。」我本來對他沒有什麼好感,可是今天心里也開始軟化了。
他慈祥地笑了,「嚴厲的老師?是贊揚嗎?」
「渥特先生……請您別誤會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明白。其實那時候的嚴厲,我必須承認是因為我有想要把你們逼走的意思。」
「嗯?」
他點起一根煙,看著遠方,「NASA是個無情的地方。太空太遼闊,人的一點錯誤部會成天大的損失。這樣的環境下,精神所要受的折磨是難以想像的。」他轉過身來,看著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看心理醫生。」
「可是……我並不是小組中最出眾的一個,為什麼您要指定我做您的位子?」我猶豫了半天,終于問出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