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下了車後,汪瑋馥才發現停車之處不是燈火通明的復興南路,而是一處明亮的地下停車場
「這里是哪里?"
易稔寰神秘的一笑,「一個可以忘憂解煩的好地方。」
他拉著她搭電梯來到二十四樓。出了電梯,只見兩戶大門。
「這里是住宅?"她還以為會是什麼餐廳。
「是住宅。」他開了鎖,「請進。」
「你家?"她猶豫不敢踏入。
「對。」他在她後頭輕推一把。
想轉身逃走的念頭,在她瞧見一大片燦爛夜景時消失無蹤。
她走到大片落地玻璃窗前,推開,步入陽台,台北市的美麗夜景盡收眼底。她悶氣褪去,驚喜的笑容頓時展露臉上。
「你住的地方好棒。」方轉頭,一件溫暖的外套就披在她肩上,為她擋去夜里的冷風。
「心情有沒有好點?"他撫模著她的頭,輕聲問道。
她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大口氣,「好多了。」
他微笑看著她總算不再臭臭的臉蛋;而她則在接觸到他寵愛的表情時,雙頰飄上嬌紅。
「我問你喔,」她藉著話題躲避讓她臉紅心跳的注視,「八年前的你跟現在的你,哪個才是真正的你啊?"
「有什麼不同嗎?"
「很大的不同。」她夸張的晃著手,「八年前的你,總是一臉酷酷的,不苟言笑,感覺挺嚇人的,可是八年後的你,卻好像無時無刻面帶笑容,好像不管什麼事都很有自信似的。」
「你喜歡哪一個?"
「我喜歡……我都不喜歡!"差點就著了他的道了。
「其實我有害怕的事。」他直勾勾望進她眼底。
「什麼事?」她好好奇。
「怕你不喜歡我。」
她臉一紅,「胡扯,我才不相信,況且,你一定有很多人喜歡……」唇上突然有兩片冰冷熨貼,讓她的話頓止。
「當然是胡扯。」他輕撫已被風吹得冰冷的雙頰,低聲輕笑,「我知道你一定喜歡我。」
「我才沒有,才沒有!"她迭聲的輕嚷,頗有欲蓋彌彰的意味。
「真的沒有?"他定定的凝視她。
他那深情的眼眸瞧得她心慌意亂,整個人像要被吸進那深邃的湖泊里,無法動彈。
「沒有!"她卻仍倔強。
「真心話?"他的臉離她很近很近,氣息與她纏繞。
「對!"太卑劣了,想用男性魅力來魅惑她嗎?
「我餓了。我去煮點東西來吃。」說完,他退開踏進了溫暖的屋子里。
她以為他會再度吻她的,想不到他竟然不再逼問,就這樣閃人了?抿了抿雙唇,她驀然察覺心頭的失落。
可惡!原來她這麼渴望他的唇能夠切實的貼上她的……
走進寬敞的開放式廚房,易稔寰燒了鍋水,于上拿著一包營養面條正在剪封口。
「你會自己煮面啊?"說不驚訝是騙人的,他看起來就像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哥兒。
「只會簡單的。」他將塊狀面條丟人滾沸的水中,再將調味包里的佐料擠人湯里,拿了鍋瓢隨意攪拌。
汪瑋馥呆立一旁約十秒鐘,終于忍不住問︰「就這樣?"白白的面條配上漂浮在水面的肉燥?
「就這樣。」
「這種東西會好吃嗎?"她有種快暈倒的感覺。
「不然?」
汪瑋馥走到一旁打開冰箱,里頭的物品又再次讓她驚訝不已。
「你有買菜?"
「我有時會請人來家里幫我煮飯,是她買過來的。」
不知怎地,她听了心里亂不舒服一把的,胸口泛著微酸。
「女生嗎?"她問。
「嗯。」
咬了咬唇,「女朋友?"
他轉頭望著她,「你說呢?"
真是令人生氣的反問。
她隨手抓起一顆雞蛋跟一把蔬菜,「她會不會突然跑來?我是說,她如果發現我在這里,也許會生氣。」不,是二正會生氣。
「我打電話給她,她才會來。」
啊!還隨傳隨到啊?將洗過的蔬菜甩掉水珠,用力折成兩半,再兩半,丟人面湯里。
「認識很久了嗎?"蛋殼被用力敲出裂縫。
「我打一出世就認識她了。」
還青梅竹馬喔?"那感情一定很好羅!"哪像她,實際和他相處的時間,掐指算來,也不過三個月。
「我跟她比跟我母親還親。」
「喔……咦?」她瞪大眼。
「她是我女乃媽。」他故意取笑她。「醋白吃了。」
難為情的紅暈飄上雙頰,「我干嘛吃醋?"她指著面湯輕嚷,「熟了,熟了,快盛起來吃!"
熱呼呼的肉燥面被端到餐廳的餐桌上,坐在他旁邊的汪瑋馥聞著香氣,突然覺得剛剛差點撐死她的小火鍋食材,全都消失無蹤,肚子發出咕嚕嚕的叫聲。
「我也想吃一點。」
他二話不說,將湯碗推往她的方向,以筷子夾起了面條。
「小心燙。」
她張唇,他將面條送入她的嘴巴里。「嗯……還不錯。」
見她雙頰塞得鼓鼓的,一臉滿足的咀嚼,他的唇角勾起了笑。
「你這八年都在美國干嘛啊?"她邊喝湯邊問。
這八年……對他而言,擁有的大都是痛苦的記憶。
他在剛升高三那年因為重感冒發燒,導致了擴張性心肌炎,還因此休學了一年,在病情受到控制之後,他才復學。
長期的病痛折磨讓他變得沉默寡言,對于自己的未來也沒有抱持任何希望。
回到學校,所面對的不是熟悉的面孔,而是小他一屆的學弟學妹。隔閡在他與同學之間悄悄豎起,懶得認識新朋友的他,一開始就選了個最後面的角落坐下,不打算與這班同學建立起任何情誼。
直到第二天,一道清爽愉悅的聲音落進他耳里。
「這個位子有人坐嗎?"綁著馬尾,小小臉蛋曬得黑黑的汪瑋馥,眉眼帶笑的問他。
「沒有。」他前面的位子從昨天就一直空著,
「那我就坐這里。」汪瑋馥掛好書包,一坐下,「昨天的開學典禮我睡過頭丫,所以沒來。」
她吐了吐舌,模樣俏皮可愛,一雙圓眸清亮有神,讓他如止水般的心頭起了一絲漣漪。
「我沒見過你耶,你是轉學生嗎?"
他沉默不回。
她以為他沒听到,故又問了一次。
「不要吵,OK?"他聲音很平、語調很冷,讓汪瑋馥乖乖閉上了嘴。
從此以後,汪瑋馥不再主動跟他交談,但他知道,她一直在注意著他,因為,他的視線也常跟著她打轉,只是他技巧比較高明,沒有讓人察覺。
那次臨別的親吻,其實不是他第一次吻她。
一個夏日的炎熱午後,在田徑場跑了幾圈後,汪瑋馥坐在粗壯的大樹下面乘涼休息,不知不覺的竟睡著了。
他那時悄悄來到她的身旁,注視著她平和的睡臉,目光在她甜美的五宮之間游栘。當他的視線落到粉女敕的紅唇時,他心一動,傾身輕輕踫觸了她柔女敕的唇辦。
她睡得很熟,渾然不覺他的侵犯。當他的唇離開時,她的唇角微微彎起笑意,似乎正作著美夢。
夢里有他嗎?他不由自主的想著。
起身,他抬頭望著溫柔為她遮陽的大樹。他想,他的身體即使治好了,也不可能陪她奔跑于陽光之下,但最起碼,他可以是株在原地等待的大樹,等她累了、倦了,他會撐起枝葉,為她遮風擋雨,為她擋下炙人艷陽,讓她可以安安穩穩的作個好夢。
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燃起了想好好活下去的斗志,並順從父母的意思,到美國醫病。
在美國的這段期間,最痛苦的時候,應該是因病情急遽加重並出現心功能衰竭,等待換心手術的那段期間。當時他全身浮腫,不斷咳嗽,每餐只能吞下兩小匙飯,卻又因並發肺炎與細菌感染,醫生判定不適合栘植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