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柏宇是留級生?那他今年該上高一了。為了什麼才轉學呢?這下我對他的好奇更多了。
「女兒,總之他們兩個的任何事,妳都要告訴我,不能有隱瞞,知道嗎?」干爹下了警告了。
這擺明叫我當「報馬仔」嘛!那豈不是要我背叛朋友,這等沒義氣的事,本姑娘才不做咧!不過口頭上還是得答應他。
「好啦,我知道了,我要回家了。」今天一整天的狀況太多,我已經快撐不住了,趕緊回家補眠再說。
「好!這枝棒棒糖給妳,要乖乖哦!」又來了!大炮的假音最可怕了。而且還把我當成小朋友了,雖然我很喜歡棒棒糖……
「謝謝干爹。阿姨再見!吧爹拜拜!」很沒骨氣的,我還是收下賄賂了。走出福利社,心情好像變沉重了,整個轉學事件好像一塊黑幕,而布幕後彷佛有些不可預知的危險隨時會竄出來,那種不安感正逐漸擴大……
又是這樣!和那時一樣的感覺襲上心頭,我慌得拔腿就跑,好像有什麼人在追著我……眼淚也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一路跑回教室,模糊的視線中,張柏宇迎了上來。
「裴琳!妳怎麼了?」他有些緊張。
「我……我好害怕。」說完,我扯著他的衣袖,想抓住一絲安全感。
「別怕!沒事了!」他輕輕摟住我的肩頭,安慰著我。這感覺有些熟悉,但卻一閃而逝,我模不著頭緒,只能迷惘地看著他。
「好些了嗎?把眼淚擦一擦吧。」他仍舊很體貼地拿出面紙遞給我。我愣愣地接過,隨意在臉頰上按了按。
「裴琳!原來妳還沒走,張無忌在等妳哦。」小珍走了進來提醒我。
「我……我忘了拿樂器,我先走了!」我慌亂了起來。不知剛才那一幕有沒有被人看到,真是糗斃了!拎起法國號我快步走出教室,耳里卻隱約听到小珍和張柏宇的笑聲……
唉!今天真是多災多雖的一天……
第二章
走到校門口,張無忌果然還在。我左右張望卻沒看到裴榮那死小孩的影子,看來他又先溜了。那等一下我怎麼辦?那條巷子……
「等我干嘛?」我口氣有點沖,一天之中被連放兩次鴿子的人,總得發泄一下。
「我陪妳回家。」張無忌毫不掩飾地說。
我狐疑地看著他。這人是秀逗了,還是另有目的?哪有人第一天認識,就明目張膽要送人回家的?該不會他想……我想起干爹那番話。
「不用了!我家有點遠,要坐車,你家……」糟!我不知道他家在哪,萬一……沒那麼衰吧?
「剛好,我也要搭車。妳家在哪?」他問。
看吧!連我家在哪都不知道,就要「陪」我回家,肯定有鬼!
「你住哪?」我先問他,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
但是,听到他一連串念出一個地址,我嘴角開始抽搐,臉上也很配合地畫三條……他住在我隔壁啦!我開始懷疑媽咪真的有替我安太歲嗎?怎麼今天的「驚嚇」加起來比過去十五年的總和還多?我不打算再和老天爺爺抗議,反正這個人等會兒還有點利用價值。
「算了,走吧,天快黑了。」我移動腳步向站牌走去,他也了然地跟過來。
我們學校靠近山區,交通不算方便,而且距離我家還有一段路程。但老爸不知哪根神經突然搭錯線,導致他提早老年痴呆,硬是要我們放著走路不到五分鐘就可以到的大型學校不讀,哭死尋活的……呃!好像太夸張了。總之他就是要我們到這所遺世獨立的迷你中學混三年!幸好我比裴榮少一年!想起每天「透早就出門,暗暝才回家」的悲慘生活,就夠我飆出直徑兩公分的淚珠。但是老爸還有他的理由。
「那里山明水秀,地靈人杰,前有青龍盤踞,後有白虎擋煞,將來子孫不是當官就是做頭家……」
哇哩咧……我又不是要找墓仔埔,還管它風水好不好!總之,在老爹恩威並施下,我們還是屈服了,誰教爸爸掌管著我們少得可憐的零用錢呢?
校門到我要等車的站牌還有一段「11路」公車要坐,我自動地將老戰友塞給張無忌。反正我早已認清他是阿里山上的千年神木,絕不會主動要替我拿的,而且這一向是我的護衛!裴榮的工作,現在正牌的落跑了,只好抓後補的代打一下嘍。
「你剛搬來?」我沒話找話,而且還說廢話。他如果不是剛搬來,怎麼今天才轉來?笨!
「嗯!」
哇!簡短有力的回答!害我又得找話題。
「還適應嗎?」想了半天,只擠出這一句。
「嗯!」
又是這個字!這位老兄就不能換換台詞嗎?我想起三八珍平日傳授的「八卦秘訣」第一招!要松懈對方心防,先從朋友或家人下手。
「今天有認識新朋友嗎?」我不帶希望地問。憑他今早的「神勇」,我看鐵定「杠龜」!
「嗯!」
哇塞!竟然有耶!
「誰?」我很好奇誰的膽子這麼大。
「裴琳!」
嗟!原來是我!不過我有些陶陶然--原來他認定我是朋友了,這是好的開始,有助于我的「八卦」大業。沒想到在三八珍的極度荼毒下,我總算有些長進了。
「你家還有誰?」我再接再厲。
他卻沉默了。怎麼?家里人太多,數不過來?還是他是孤兒,那我又不小心誤踩地雷了?正想說抱歉,他卻開口了--
「我和爸爸、阿姨一起住。」
喔!那伯母咧?他沒提的話,我也不敢再問了。氣氛有些僵,幸好公車以龜速爬了過來。上了車,我向司機大叔投向感激的一眼,他卻運起「龜波氣功」朝我大喊︰
「小妹妹今天沒帶保鑣喔?妳的喇叭咧?」
香蕉西瓜你個番石榴菠蘿釋迦騎機車!
「老『伯伯』,那是法國號,OK?」我不客氣地自動替他添壽。
「哎啊!一樣啦!都是用吹的嘛!」
我投降!苞一個兩億年前的活化石,我還能爭什麼?!誰教我一個星期十趟車里總會被他載到七次,一年下來,我們的對話早已沒大沒小了。
「耶!帥哥,沒看過你哦!新來的?」大叔轉移目標問起張無忌,無視後面大排長龍的乘客和車後面震耳欲聾的抗議聲。
「對啦,對啦!賣擱問啦!」我用台語敷衍他一句,拉著張無忌往車廂後半節走去。
因為是放學時間,車子直到塞成沙丁魚罐頭後,才又爬了起來。車上的氣氛熱鬧得很,同學們恃無忌憚地高談闊論,外加夸張百倍的爆笑連連;還有阿公阿媽的雞同鴨講加陳家女兒三十八歲了還嫁不掉加李家兒子有外遇……之類的閑事。相較之下,我和張無忌有點像異形的兄妹--異類。我們誰也沒開口,只靜靜望著車窗外的街景,氣氛冷到爆。我在心里默默數著站次,數到十五時,我向門口移動,感覺到他也在我身後。
「美眉拜拜!」下車前大叔丟給我一句。
「『哥哥』再見!」我決定日行一善。
下了車,正要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卻瞥見他朝反方向的另一邊移動。咦?難道他搞不清方向?
「喂!這邊啦!」我喊他,雖然我可以壞心地任由他迷路,可是他還拎著我的樂器,而且,我等一下還要利用他咧!
「我知道!等我一下。」他頭也不回地說著,並且快速走進一家超商中。
等他再出來,我才了他是去買東西了。
「買什麼?」我好奇地瞟向他手上的袋子。
「晚餐。」
「啥?面包加牛女乃……你在減肥喔!」我不客氣地檢查他的袋子,驚訝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