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慕寒話里的輕蔑口氣,著實讓韓妤綾心中大為光火,在之前只要被她遇上無禮之徒,有哪次是放那些招惹到她的男人好過?
可是眼前的男人非但三番兩次無禮地冒犯她,而且他那輕視一切、自視甚高的倔傲神情,更是讓韓妤綾心中的驕傲被狠狠的打擊。
她氣得站起來,伸出手就要揮掉他手里捧著的碗,她要將那碗食物潑翻到他身上,她要他狼狽,她要他氣到說不出話來,卻又對她無可奈何。
韓妤綾伸出的指尖踫觸到碗沿,正想使力往他身上撥去,卻感覺到一股反向的力道往她自身而來。
看著碗在他的手中朝著自己飛旋而來,碗內的野菜、雞肉受到離心力的驅使,就這麼全數灑在她的身上。
黏黏糊糊的感覺就像是一只毛毛蟲爬上自己的皮膚,那種惡心感瞬間就佔據她所有的知覺,韓妤綾突然像是失去控制的小女孩,自喉間發出高分貝的尖叫聲。
「啊——該死!」她氣到全身發抖,用手胡亂的在臉上抓下一根黏在她額際的野菜,她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的瞪著眼前的男人。
這個該死的丁慕寒!她恨死他了。
這回,他們的冤仇可結大了。
第四章
風過林梢,水流聲潺潺。
韓妤綾略微偏著小臉,看了一下眼前這處由小溪蘊聚的河床,四周竹林環繞,看起來的確如丁慕寒所言,是個隱密可供換洗的地方,只是她的臉上仍然掠過一絲不安的掙扎。
低頭覷了眼身上狼狽不堪的糗樣,她現在亟欲月兌下這身髒衣,然後快速的沖進眼前那清淨的河水中,洗滌一身的髒污。問題是,她身後的那位仁兄卻是陰魂不散的不肯放過她。
「你不離開我怎麼洗?」韓妤綾美目微轉,瞪著丁慕寒。
真是氣死她了!這個男人居然膽敢面不改色的潑灑她一身?
要說他懂得什麼叫作憐香惜玉的話,那麼天就該落下紅雨了。
「保護你是我的職責所在,我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之外。」丁慕寒的外表平靜無波,可是望著她滿身狼狽的深黑眼瞳中卻帶著不易察覺的歉意。
「丁慕寒,你故意賴在這里不走,是想找借口不讓我換下這身衣服吧?你不覺得你已經做得太過分了?」韓妤綾氣到俏臉漲紅,怒色表露無遺。
難道他會不曉得「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嗎?還是他根本就是個登徒子?
最讓她難以理解的是,這個丁慕寒居然非常堅持的要拿著她待更換的衣裳,跟著她到這處能讓她洗澡的河畔,而不讓春桃陪她,這是什麼道理?
「我已經說了,職責所在,我不能離開,至于你要洗就趕快洗,我不會看你的。」
丁慕寒神情冷峻,不理會韓妤綾的抗議,逕自當著她的面,將她待更替的干淨衣裳布包放在她伸手可及之處,然後轉身走到一株老桃花樹旁,撕上的一塊衣料,遮住自己的雙眼,神態自若的將自己的背靠在樹上,算是以此證明自己並無意偷窺。
雖然他的外表力持淡漠,可是唯有他自己知道,耳根一道煨火正悄俏地蔓延。
拗不過丁慕寒的霸道,也實在是忍受不了一身的狼狽,韓妤綾只得躡手躡腳的走進小池里,緩緩地除去身上的衣裙,又緊張兮兮的深怕丁慕寒會突然發了獸心,偷看她洗澡,她一邊想下水,卻又擔心得要命。
至于她先前叫春桃替她監視丁慕寒,讓他別有機會偷窺的交代,春桃才答應要盡職,就被小刀子拖到竹林的另一邊去玩了。
而元仲則默默的負起找尋食物的責任,獨自行動。
除下了衣裳的韓妤綾將自己整個身子埋在水面之下。
她一邊神經緊繃的注意著丁慕寒的一舉一動,兩只雪白的藕臂也沒得閑,忙著將清涼的水往身上潑灑,心里想著只要丁慕寒敢做出一丁點逾矩的行動,她就要火速搶下岸邊的衣裳遮身。
她瞪著前方不遠處那青色挺拔的身姿,看著他那寬闊的肩膀,還有收束在頸後的黑色長發,望著他的背影,韓妤綾原本惱怒的心思……卻莫名其妙的欣賞起他來。
總覺得這個男人好難懂,也難以理解為何自己既討厭他,卻又好似將心寄掛在他身上?她曾想過,如果這趟赴京城見季親王之行是不可免的,那麼眼前這個男人若是能待她多一點細心抑或溫柔,自己是否會不再惱他?
一記彷若電光火石的意念切進她的思維里,韓妤綾的眼皮子莫名地顫了下。
心悸的感覺攀上,她連忙收回視線,警告自己不可胡思亂想。
她怎麼可以輕易原諒一個既綁架她又對她動粗,甚至還故意帶她走難行的小路,更過分的是,他居然反手潑了她一身野菜,存心惡整她的男人呢?
輕輕地捏住掌心,報復的意念堅定著她乍然迷蒙的雙眼。
哼!那個行徑媲美強盜頭子、專行擄掠之事的丁慕寒,也不過就那張清俊的臉皮好看,其它的,全身上下包括他的人格品性,在韓妤綾心中皆是下下之選,這種男人她韓妤綾是絕計放不入心的。
沒錯,就是這樣。
「喂!丁慕寒。」只要想到他的惡劣行徑,她就滿肚子火,子是她沖著他的背影喊,決定為自己爭取蚌公道。
丁慕寒的肩膀動了下,表示他有听見她的叫喚,還來不及開口,韓妤綾又鬼叫著將自己的身體縮在水面之下。
「啊!你……你不要回頭,你不要動……」她徒勞無功的用雙手護著未月兌的小紅肚兜,雙眼死死的緊盯著丁慕寒的一舉一動。
听見身後傳來水花拍打聲,丁慕寒屏息輕聲問道︰「什麼事?」
韓妤綾見他很君子的,果然沒有回頭的意思,心下略略放松,她瞅著他的背影,咕噥著問︰「我問你,你不覺得你剛才那樣子對我,是很過分的事嗎?你是不是應該要跟我說什麼?」
她韓妤綾最氣不過的就是無禮粗俗的人,她不能容忍自己被那種人所侵犯。
丁慕寒雙手環胸的姿勢未變,被蒙著的雙眼眼皮微動,低沉的嗓音說出她想听的話,「對不起。」
沒料到他竟然會如此爽快的道歉,反倒是一心想爭口舌之利的韓妤綾微微怔住,「你……你不要以為道歉了我就會原諒你,這輩子還沒有人這樣對待過我。」她暗咬唇瓣,不服氣自己竟然會淪落到如廝窘迫的光景。
丁慕寒沒有說話,他在黑暗中傾听著身後水聲潺潺的細響,遺有這方竹林是否有其它異樣的聲響,也因此讓他的反應更顯冷淡。
見他沒話說,韓妤綾只當他理虧,又接著往下數落,「你一路上就只會說什麼任務、任務的,可是你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到底你的任務跟我有什麼關系?你不覺得把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牽扯進你的任務里,根本就是你的錯嗎?」
「所以……我剛才就在向你道歉。」他的眉頭微攏,開始思索她的話。
難道就因為她身為局中人,卻對如今的局面一無所知,所以她心里的反抗才會如此大嗎?但他也不可能就因此將所有的實情全盤托出,他相信說出來的結果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你真的很沒誠意。」韓妤綾也生氣了,決定要到離他遠一點的水域去洗澡,暫時不想看見他。
本來她還心胸寬大的試著給他一個機會解釋,可是丁慕寒那個強盜頭子根本就沒把她放在心上嘛!
他除了會逮到機會就欺負她,還會什麼?
听到身後傳來異樣的水聲,丁慕寒胸口微縮,連忙出聲喝阻,「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