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清楚,我不會跟你回京的,天知道你到底是誰?你說藥不是你下的,可是我昏倒時,你就是出現了,這樣的你,還憑什麼叫我信任?憑什麼?」說到末幾句,她幾乎是用吼的了。
面對幾近失去理智、單純在沖著他發泄情緒的韓妤綾,丁慕寒輕勾唇角,逸出一抹淡笑。
「如果那藥是我下的,那麼現在的你就沒機會在這里跟我爭論什麼信任與否的問題,這是很簡淺的推論,我相信你該明白。」他在試著跟她說道理。
听了他的話,韓妤綾面色怔然。
他說的話並非全無道理,而且她似乎也找不到推翻他的說辭,但……怎麼講?要她乖乖就範?怎麼能夠?
但是轉念再想,要她與眼前的他正面沖突,她料想自己定也是佔不到太大便宜,光見他眸光斂然、沉穩有度的模樣,就算她再不服氣,也不得不承認,以她那不成氣候的花拳繡腿,若是真的與他動起手來,吃虧的一定是自己,所以她唯一的出路便只剩智取。
心中有了計較,她賭氣似的偏過臉,不再看他,反正合計也遺不了,不如省下口舌之辯,先來想想如何離開才是。
而廟外的小刀子很顯然的拿春桃沒轍,在丁慕寒授意要單獨與韓妤綾談話的命令下,居然還是讓春桃給攪和進來。
「小姐,你沒事吧?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春桃邊說邊擠進廟里,挨到韓妤綾身邊,而元仲則以怪罪的眼神覷向搔頭的小刀子,後者只能兩手微攤,抱怨似的喃喃他拿愛哭的女人沒辦法等話,算是解釋他為何看守不力的原因。
丁慕寒見春桃護主,面色沉靜,沒有半分不悅,他霍然起身,望了下天色,略偏首沖著猶一臉忿色的韓妤綾說道︰「如果你已經清楚目前的處境,那麼我們就早點出發吧!」
桃花村距離京城怎麼說也有百里之遙,就算快馬加鞭趕回京城,少說也要個把時日,更何況現在他還得一邊避過瑞親王的人馬,一邊顧全眼下這兩個不知是否有武功底子的弱質女子,他心知這趟路定是不好走。
在春桃的攙扶下,韓妤綾用忿責的眼怒視丁慕寒,然後站超,一邊任由春桃替她整理凌亂的衣裳,並攏上長發納入儒巾下。她不解也不明白為何丁慕寒執意要帶她走,像這樣被限制行動的自由,不就是綁架了嗎?
「你別以為我會乖乖就範,我不會屈服在你的武力之下的。」
韓妤綾打小就在將軍府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幾時曾這樣仰人鼻息過?身為武將之女,骨子里所有的不就是一身的傲骨嗎?
韓家的將門風格可不能因此打折扣,意即該表達不滿時,她絕不能落于人後。
听聞身後傳來她不滿的話語,丁慕寒青衣飄袂的回身面向她,頎長的身軀襯出他桀驚不馴的挺拔,那雙點漆如墨的瞳眸看定她。
面對她言語間的責難,他沒有辯駁的打算,而他這番看似全然不在乎的反應,看在韓妤綾眼里更是氣憤難當。
她自鼻喉間冷哼一聲,便拂袖自丁慕寒的身側走過。春桃見狀,自是趕忙跟上。待她倆走後,一直沉默不語立在門外的元仲在丁慕寒也跨出門檻時,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
「不將事情的原委說明白,這樣真的好嗎?」
他們是奉命保護人,若是一路上韓妤綾給他們添亂,事情不就難辦了?
短暫的沉默說明他心中的顧忌為難,他語帶無奈,「難道你要我告訴她,季親王要見她,其實是想藉她鉗制韓石將軍,不要與瑞親王在軍務上有過多牽扯?你覺得這樣子的做法又與脅逼何異?」
雖說季親王也是不願行此下下之策,可是礙于近年來總耳聞瑞親王拿公帑做掌軍務,甚且多方還人想拉攏韓石將軍,為了不讓韓石將軍做出有違君臣之禮的決定,所以才決定介入插手。
這些事丁慕寒皆明白,也了解季親王的苦心,所以就算這件任務有多難辦,他也打算一肩扛起。
自小蒙受季親王的教養之恩,打從五歲被賣入季親王府為奴,卻在季親王的拔擢之下,卸下奴者身分得以習文學武,在季親王府里充任武訓之職,這份恩澤就算要他犧牲性命,他也是毫不考慮就去完成的。
了解丁慕寒的顧慮,也佩服他的思慮之深,元仲心下暗忖,當初獨排眾議,力保丁慕寒成為這次任務之首,果然是對的。
雖然他的年紀虛長丁慕寒兩歲,論武藝也絕不在丁慕寒之下,可是論心思就遠不及他的細密了。
未及再思索下去,一行五人便這麼往桃花村外走去。
第二章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一株株桃花爭先恐後地散發著濃郁的花香,帶給人們最暖的春意。
換上輕便的仕女服裝,韓妤綾雙頰氣鼓,對眼前滿目的春色美景視若無睹,此刻的她早就失了拈花弄草、啖飲春風的雅興。
一路上,丁慕寒就拿她與春桃當犯人似的,限制她所有的行動自由。
先別說他那礙眼的青色勁裝一直在她眼前晃來晃去,就連後邊也緊跟著元仲與小刀子,將她主僕兩個當成了夾心餅似的圈著,為的就是怕她們半路逃跑。
不過,排除限制她們行動自由這點,丁慕寒一行三人對她們還算尊重,既不會過分冒犯她們,住、食也被細心的打點著。論道理,韓妤綾該是不會再對丁慕寒存有太大的敵意才是。
但韓妤綾可不是傻瓜,單看丁慕寒瞅著那出桃花村的崗哨停步不前,她就知道這男人的心里定是有鬼。
桃花村,位于祈縣境內,是一些京城內的權貴政要最愛流連賞花之處,又此縣與京城毗鄰,故而此處雖是小村小落,卻也有設下崗哨,也因此可以看見哨兵在盤查往來的商賈旅客。
打從丁慕寒瞥見有人在查哨開始,韓妤綾便發覺到他冷漠的神情下隱藏著一絲絲不安。
對!就僅是那麼輕輕地蹙起眉頭的細微表情而已,韓妤綾偏偏就是瞧見了,雖然他的表情似乎沒有太大的困擾,意即事情好像還不足以難倒他,可是這對她來說,卻是重大發現。
原來這個男人的心里藏著某種她所不知道的顧忌。
是什麼呢?
韓妤綾心情愉快的勾起她美麗的紅馥唇線,眼楮里滿是慧黠的靈光。
沒關系,就算她一時想不到這條反鉗制的線索,只要讓她尋到一個小小的弱點,那麼再往下挖掘第二個,甚至是第三個,也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了。
趁著丁慕寒撇下他們,不知道拉著元仲在一邊商量什麼的同時,韓妤綾、春桃,還有「牢頭」小刀子三人留在一株蔭涼的老樹下歇息。
春桃眼尖的注意到韓妤綾唇角蘊著微笑,她湊到她的身邊,壓低聲輕巧地問︰
「小姐,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開心?」春桃一臉好奇的表情。
韓妤綾不理她,自顧自地媚眼含笑,莫測高深的目光仍是緊緊捕捉著丁慕寒的一舉一動。見他攏眉沉思的模樣,她一手環胸,一手支著下巴,指尖在自己光潔的下巴上撫弄著,那舉措在春桃眼里看來,竟有幾分魅惑。
沒辦法,她家小姐在京城里可是數一數二的美人兒,欲睹芳顏的登徒子光是排隊就可以繞上京城一圈;要不是她家小姐的脾氣嗆辣任性,恐怕早就出閣了。
撇開那些過往的回憶,順著目光看向那青衣飄飄、渾身散發著逼人氣勢的丁慕寒,春桃打趣似的用肩膀輕頂著韓妤綾的肩,揶揄道︰「小姐,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位丁鮑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