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對不起……」他把Pocky抱得老緊。「是我不好……」
「你跟我說三個字,我就原諒你好不好?」Pocky同樣回抱住他,「你從來都不肯說,連敷衍我都不肯……」
「我愛你。」Pocky的抱怨連皓明很快地打斷。「我真的愛你。」
「好吧。」Pocky的眼淚像珍珠斷了線,一下子灑了滿臉,可是臉上卻帶著幸福的笑意。「看在你多說兩個字的份上,我原諒你。」
兩個人在醫院的走廊上緊緊相擁,引來不少人的側目,但我知道他們不在乎,因為他們終于可以對彼此坦承了。
那麼我呢?我也需要有個人來跟我坦承……
就在同時,阿邦悄悄地走到我身後輕輕開口︰「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說完,沒有遲疑地,他牽著我的手往電梯方向走。
我忍不住回頭看向阿愷,他同樣也看向我,給了我一個釋然的笑容。
阿愷,謝謝。我在心里輕聲地說。
***
才出了醫院的門,我和阿邦馬上被兩個西裝筆挺的男子給擋住。阿邦顯然知道他們是誰,拉著他們到一旁說了些話,然後很快地回來。隨後我就坐上阿邦的摩托車,往某個方向長驅而去。
那些人是誰?我一直沒有問。因為現在有更讓我心煩的事情佔據在我心里。
我一直不敢去想他會跟我說什麼。或許他會想出一套更婉轉的說法,來讓我打消念頭放棄他?如果是這樣,我到底該不該跟他去?
我想要答案,卻害怕听了會受傷。腦中一個又一個的疑問問得我自己就快要暈頭轉向。我盯著眼前那個和我幾乎是沒有一點縫隙的背影,我們之間的距離是那樣近,我卻覺得我一點也抓不住他的想法。
你究竟會跟我說什麼?
路途中,阿邦在半路停下來買了束花,然後,我們來到一座墓園。捧著那束花,我們就這樣無語地走著,直到走到其中的一座墓前停下。
我看前眼前那座簡單的墓碑,上面的人名寫著方琪兩個字。再看看阿邦,他正把手上捧著的那束花輕輕擺在墓碑前,雙手合十,低聲地說著︰
「媽,對不起,這麼晚才來看你。」听見阿邦的話,我難掩驚訝地看著他。
「我帶了一個人來。你知道的,就是我先前跟你說過的那個女孩子。她叫雨霈,是我喜歡的人。媽,你看到了吧。我相信你會跟我一樣喜歡上她的……」
「媽,你的兒子很懦弱,居然不也告訴自己喜歡的女孩子他喜歡她。我做了很不對的事情,你在天上看到,一定很想罵我吧。」阿邦頓了一下,沒有看我,仍舊直視著前方。我听著他突如其來的表白說不出話。「隨你怎麼吧都可以,可是幫我一個忙,你叫她不要生我的氣,跟她說我不是故意要傷她的心的……好不好?」
听到這里,我的眼淚再也不听話地流了下來,連忙用手捂著臉。阿邦緩緩地轉過頭來,看著我,把手伸到我的面前,像是企求我的原諒。
我把沾滿了眼淚的手交給了他,他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像是如釋重負。
「媽,謝謝。」他再次雙手合十,我跟著他做同樣的舉動。然後,阿邦牽著我的手,走到一旁的小坡上。小坡並不陡,但走到最高的地方,踫巧可以從上頭俯視山下整個景色。阿邦拉著我坐下,手沒有放開我的,然後緩緩地開了口——
「還記得那一天嗎?你拿了我的身份證,我急著去搶的那一天。」
我聞言點點頭。
「其實我那麼拚命,是因為怕你看到我父親的名字,後來想一想,我也許太過緊張了,你或許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我爸叫沈億德,是沈盟現任的董事長。」
沈盟?我怎麼會不知道,是一家很有名的資訊公司啊。只是我真的沒有想到沈盟的董事長居然會是阿邦的父親。
「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只不過是踫巧出生在有錢人的家庭,靠著家里的錢創業,有點成績罷了,並不是什麼白手起家的大人物。
而我身份證上的母親那一欄,寫的是一個叫做許嫻雅的女人,她並不是我的母親。我的親生母親叫方琪,也就是剛才墓碑上面刻的那個名字。我媽是我姑姑的好朋友,暗戀我爸很久,一直到我爸結婚,她都一直沒有對我爸死心。直到那個叫許嫻雅的女人被檢查出來她有不孕癥,我爸就利用我媽幫他生孩子……這就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真正原因。
我媽在生下我之後就被送到英國去了,她和我爸簽下了切結書……我媽一直不願意告訴我她不是不被逼迫的。我爸答應定期送錢給她,另外會一年寄給她一張我的照片,前提是她不能回台灣,不能來找我……」阿邦在說到這里的時候顯得很激動,我拍拍他的背給他支持,他對我感激地笑了笑。
「你知道嗎?我在十五歲以前,一直叫那個女人媽。小的時候不懂事,還不會看人的臉色,可是後來慢慢長大,我看見那個我叫她媽媽的女人,總是用一種鄙視的眼神在背後盯著我,我才發現,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後來有一天,我听見她跑去跟我爸吵架。她發現我爸還在匯錢給我媽,顯得很生氣,跟我爸吼說︰為什麼不讓那個女人干脆死在英國算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這個人不是我媽,我的親生媽媽在英國。
听起來很像連續劇對不對?可是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怨恨這樣的人生。後來我逃家,歷盡千辛萬苦到英國去找我媽,我們相認。找到她的那天,我她整整抱著我哭了兩個小時……從那個時候起,我就發誓我要一輩子保護我媽,不讓她再被別人欺負。我媽那時在英國開了一家小餐廳,生活也還過得去,那是我這輩子覺得過得最幸福的兩年。
後來有一天,我踫巧出門了不在家。而當我回到餐廳的時候,你絕對不會相信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一輛車,一輛沒有人駕駛的車子直直沖向了我們的餐廳,那時候是休息時間,店里沒有半個客人,只有我媽一個人在里面,她當場被活活撞死……」
我听了不敢相信地看著阿邦,他的眼眶紅成了一片。
「謀殺……一定是謀殺……後來警方調查到車上甚至還裝設了炸彈,也就是說我媽就算沒被撞死也會被炸死……更巧的是,我居然兩個小時後就被我爸的人帶回台灣……這不是謀殺是什麼?
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他可以跟一個自己不愛的人發生關系……我媽愛他愛得那麼深,深到心甘情願被他利用,他卻好像什麼都看不見……更可悲的是我身上留著這個人的血……後來因為他身體不好,打算舉家搬到英國去,順便休養,我這才又趁機逃了出來。
他不可能找不到我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今天看到的那些人,其實就是我爸派來的。我們去六福村那天早上,我躲的也是他們。」
「那你打算怎麼做?」我低聲地問,看著他因為氣憤而紅了的眼眶,心里的不舍不斷地涌上來。「可是總歸一句話,他是你爸爸。」
「爸爸?我看大概沒有人會像我一樣如此憎恨自己的爸爸。就是因為他,我眼中的愛情是那樣不值得相信。正常的情況不是這樣的嗎?不是應該兩個人相愛,然後才生下所謂愛情的結晶嗎?為什麼我的出生竟變成了利用,然後造成了我媽淒涼的一生。甚至是因為這樣,她才會死得那麼慘!包可悲的是,他徹底抹黑了我心里愛情的形象,我不敢愛人,因為我並不是他們兩個人相愛才來到這世上的,我身上流著那種人的血,是不是我注定是個無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