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這樣一件違反了所謂「禮教」的事之後,其實她的心里非常忐忑不安,害怕隨時會被路上的人發現她剛才做了什麼,所以一直不敢將頭拾起面對前方。
凌佳回到家時,家人們都已經起床。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家里就只剩媽媽和剛生產完在坐月子的妹妹及可愛的小外甥女在。
「你去哪兒啦?怎麼一大早的就從外面回來?」凌媽媽問著。
凌媽媽是一個守舊的家庭主婦,所以在對小孩的教育上,難免會比較保守及嚴格。她並不指望孩子將來一定要成為人中龍鳳,只希望他們都有自己的人生目標,能過著平穩安定的生活就好了。
只是沒料到,小女兒才十七歲就成了未婚媽媽,雖然後來以結婚圓滿的收場,但對她而言,這仍然是一個不小的震撼。畢竟這在她的年代,是一件絕不被允許且會遭人唾棄的事啊!
還好她的兒子還算乖,個性率直又貼心。雖然求學過程並不十分順利,但他卻仍然努力地求上進。而且令人感到欣慰的是,他除了晚上在夜校上課之外,白天還兼了份工作,除了應付自己的零用不成問題外,還把部份薪水交給她作為家用。
最讓人擔心的,就是眼前這個大女兒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原本交友單純的女兒開始老是往外跑,常常不在家里。其實如果只是和她那些同學們出去,她還不會那麼擔心,因為她和那些孩子們相處還算融洽,所以要從他們身上探知凌佳的行蹤並不難。但是,除了那些孩子們外,凌佳還常和網友出去——網友耶!其實所謂的網友,說穿了根本就是陌生人,只在網路上聊一聊天就相約出門,不管是誰都不會放心的。再說,向來有關網友的新聞幾乎都是負面的,其中還以騙財騙色者居多,而凌佳現在竟常和這些人來往,加上她又不是很擅於隨機應變,她真擔心她會出事啊!
像現在,才早上九點多,女兒竟從外面回來,那出門的時間呢?七點?八點?這麼早的時間出去,就算是見普通朋友都會讓人心生懷疑。
「吃早餐。」凌佳只是簡短地回答,她試圖平復心中尚存留著的些許激動,努力保持語氣平靜,小心地不透露出任何可疑的氣息。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一頓「特別」的早餐!
「和誰吃早餐啊?」凌媽媽又問道。
「沒有啦!因為和一個網友聊到天亮,所以就約了一起去吃早餐。」淡漠的口氣,仿佛她說的是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
「又是網友!你老是這樣晚上不好好睡覺,在網路上跟陌生人聊天,然後還和他們約吃早餐,一個女孩子家,這樣像話嗎?再說,你那些網友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真要有個萬一的話,你怎麼辦?」接著又是一長串媽媽對女兒憂心的叨叨絮絮。
凌佳沒有阻止媽媽的嘮叨,也沒有扭頭轉身而去,她只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听。她並不想把場面弄得太僵。媽媽嘛!不過就是擔心女兒,用不著讓她太難堪。
難堪……
唉……還說呢!她剛才不就做了一件讓媽媽、讓家人們都蒙羞的事了嗎……
媽媽這樣一個傳統的家庭主婦,若是知道自己一手辛苦帶大的女兒,竟然玩起了網路上那種不負責任的一夜,那教她情何以堪啊……
她覺得自己差勁透了!把自己弄得如此不堪就算了,竟還讓她的家人因此而蒙羞……
領悟到自己做出了這樣的事情後,心中頓時充滿了罪惡感。正想逃回房間的時候,眼角的余光剛好瞥見在妹妹身旁熟睡著的小外甥女。
這小外甥女真是可愛!瞧她的面容,像是會發光似的,連熟睡時都帶著微笑,讓人不禁想抱抱她、親親她。
凌佳正想將手伸過去模模她,突然驚覺,自己現在是一身的污穢跟骯髒;而且她身上還有剛才那男人留下的痕跡,她不能讓自己的手弄髒了這小孩的純淨,更不想讓那男人的婬邪藉由自己的手褻瀆了這孩子的天真。
伸在半空中的手停了一下,又縮了回來。才不過一個早上,她竟已是敗柳殘花之身,這樣子的她怎麼敢踫這可愛的孩子呢?
難道,只是為了想要得到愛,就得把自己弄成這般田地嗎?這樣的狼狽不堪,到底為了什麼啊?
她頹喪地往另一個方向走去。既然自己這麼髒,那麼洗個澡、沖個水,應該就會乾淨些了吧……
南投
「當當當當——」
下午三點下課的鐘聲響起之際,原本安靜的校園剎那間又活絡了起來。學生們和往日一樣將椅子搬到桌子上,並依序地拿起掃除工具,開始整潔活動。交談喧鬧加上桌椅踫撞的聲音,讓校園顯得好不熱鬧。
「嗨!葉老師,沒課啦?」一位男老師與一位女老師說著話,並肩走在剛下課的一樓走廊上,向迎面而來的另一位男老師揮手打招呼。
「劉老師。是啊!今天就五堂課。」葉子雍以有力的聲音回答道。手里拿著上課用的哨子及教師日志,一身帥勁的深藍色運動服裝,讓他看起來像是有用不盡的精神及體力。回答了劉老師之後,他的目光瞥了一下在旁邊的女老師。那位女老師身材嬌嬌小小的,如黑絲般的整齊長發簡單地系了個公主頭,頭上的木質發夾並沒有太多的花樣裝飾,親切的笑容讓人一見到她心情也自然地跟著開朗起來;白里透紅的肌膚,配上鵝黃色的連身洋裝,讓她看起來就像是個漂亮精致的瓷女圭女圭一樣,總會讓人興起想保護她的念頭。像現在她身邊的劉老師就是這樣,輕聲細氣地和她說著話,仿佛稍一大聲就會把她給嚇跑了似的。
不過他沒有察覺,看似美麗易受傷害的女圭女圭,卻有著一顆過分執著的心。
「葉老師。」夏莉美向葉子雍笑笑地點了個頭,招呼了一聲。剛才原本一直低垂著的目光,直到現在才抬起來看向他。身邊的劉老師並沒有發現此時的她頰上泛起了淡淡的粉紅。
「夏老師也沒課了?」葉子雍的目光稍微在夏老師的身上流轉了下,口氣就像一般同事間的寒暄及問候。
「喔,不!我還有一節課。現在正要過去呢。」她同樣也是淡淡的口氣。說完話,夏莉美將視線抽回,從手中抽出一本張愛玲的《傾城之戀》遞給劉老師,向他交代了一聲之後,就和兩位老師道了再見,起步往她任教的教室走去。
「《傾城之戀》?張愛玲?小劉,你什麼時候也看起文藝小說來了?」目送夏老師走後,葉子雍轉回身,大手就往劉順清的肩膀「啪」的拍下去,剛才夏老師還在時的那種客氣全跟著她走了。
「學長……哎喲……不是啦!這張愛玲……是很有名的作家啊!我……我早就想看了。正好夏老師有她的書嘛……就跟她借來看看啊!」他的企圖被看得一清二楚。突然間的手足無措再加上拙口笨舌,讓劉順清在這老友面前,只能囁嚅地舉手攏了攏頭發,想遮住自己的窘迫。只不過,這樣反倒讓人覺得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行啦!誰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你會想到用借書這招,倒是挺聰明的嘛!」葉子雍口氣有些揶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