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每回離開他的房間時,總能感受到背後那雙深情目光的追尋,可是她仍是沒勇氣回頭,只能佯裝不知的離開。
也許是她多心吧?她好像曾有幾次听到在她身後傳來輕淺到幾乎不可聞的低低嘆息,她不確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反正也只能低垂著臉,匆匆地快步離開。
她不明自己到底還在猶疑什麼,也不敢肯定慕容軒真正的想法。
正當她的腦袋里充斥著這些理不清的情緒時,卻忽然听見一陣熟悉的腳步聲,伴隨著那聲呼喚,讓她嚇了一跳。
「師傅……」
她連忙站了起來,原本拿著的藥書也月兌了手。
比姿仙一身風塵僕僕,才剛到藥王谷外不遠的墟市,正想坐下來喝杯茶,吃點東西再上路,卻听得她新收的愛徒居然就要嫁人了,而且嫁的那個人還是她所不知道的……什麼……什麼章翰是吧?
「雨嫣,你跟師傅說,為什麼外邊的人都說你不是要嫁進慕容家,而是章家?這是怎麼回事?」谷姿仙好是訝異。
想她好不容易才將藥草采回來,正暗算著,若是配藥順利,該是秋季就能讓軒兒恢復健康,那時一對才子佳人配在一塊,是多麼登對的事,豈料一趟采藥回來,許親的婚事卻風雲變色,這……未免太讓她難以接受了。
「師傅,我……」杜雨嫣低垂著頭,不敢抬眼迎視谷姿仙那忿然又帶著疑惑的雙眼。
是啊!她與章翰的婚事,怎麼就沒等到師傅回來,得到她老人家的同意,再讓章翰向外邊的親戚們說呢?是自己想得不周全,犯胡涂了。
「對不起,師傅,請你听我說……」她著急得想解釋,可是一道清峻的身影卻插了進來,及時替她解了圍。
「谷姨,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小佷想煞你了。」慕容軒依舊是那襲白色的寬松儒衫,面容依然蒼白,身形仍是那樣單薄。
軒兒?
慕容軒?
比姿仙與杜雨嫣同時將眸光落在他身上。
一個瞧著他,心里生疼;一個見著他,覺得好生心安。
慕容軒一臉病容,仍然掛著俊朗的笑意,他的笑容總是很容易讓人忽略他是個重病的人,他總是這麼的溫柔與善解人意。
「軒兒,等會兒谷姨再找你敘舊,現在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辦。」谷姿仙看著杜雨嫣,而她則低垂著頭,避開谷姿仙有些凌厲的眼神責問。
「谷姨,不管你想知道什麼,問軒兒就是,順便再與軒兒聊聊這路上的趣事,好不好?」他走到谷姿仙身邊,挨著她的肩臂,眼楮含笑,半夾纏似的磨著她。
罷才一听武石說谷姿仙回藥王谷了,慕容軒連想也沒想就往前廳走來,為的就是想攔下谷姿仙,向她解釋他退親的緣由,不料才走到離藥房不遠的地方,就听見谷姿仙嚴厲的責問聲,他立時走上前來,不想讓杜雨嫣受到任何言語上的責難。
比姿仙也是個懂世事的人,只看著杜雨嫣與慕容軒的神情,也略略猜著了幾分,她輕輕地垮下肩膀,不再堅持,也就任由慕容軒護著杜雨嫣了。
這個傻孩子!
比姿仙輕聲喟嘆,卻也跟著慕容軒一同回到房間。
杜雨嫣則僵在原地,不知道他倆最後會談出什麼結果,懷著忐忑的心情,她開始覺得不安了。
雖然慕容軒在離開前,投給她那麼篤定、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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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姿仙喝著慕容軒泡的茶,想說話,又被伺候著嘴里塞進茶點,她知道這個小佷是想先讓她降下火氣,才肯說話。
默默的啜飲了三杯茶後,看著又遞到嘴邊的茶點,她佯裝薄怒的推開。
「軒兒,別拿谷姨當三歲孩子來哄,好了,你該說說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吧!」谷姿仙看著對桌而坐的慕容軒。
「谷姨,你別生氣,氣壞身子不好,我爹看了準會心疼的。」慕容軒面露俏皮的微笑。
听得慕容軒提起慕容天,谷姿仙面色紅了下,板著臉叨念︰「你這孩子,我是在跟你說正經事,若你不想回答,我問雨嫣便是。」說著,還真作勢要起身。
「別這樣,谷姨,說鬧還不行嗎?」慕容軒拉著谷姿仙的手,模樣親切得像是拉著親人的手。
比姿仙瞧他這樣,原本作勢想凶他的臉,一下子就軟化了。
「就不知道你這孩于的心腸怎麼恁的軟,老是護著旁人?」她咽下嘆息。
「哪有!比姨離開的這些日子,小佷可是想煞你煮的那些菜肴,想得我肚皮這會兒可真覺得有些餓了。」慕容軒面露笑容,手掌還壓在肚月復之間,表示他真的很餓,
「好了,別再要嘴皮子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谷姿仙瞪著他,不讓他打馬虎眼混過去。
「好吧!」慕容軒眼見蒙混不成,只好收斂笑意,端坐在凳子上,雙目中透著清明的神色,直視谷姿仙。「是我自作主張,讓雨嫣嫁給那位章公子的。」
比姿仙滿臉錯愕,與難以置信。「什麼?」
「我說……」這回他的語調放輕了些,眼神中也帶點絲絲的笑意,「是我主張退親的。」
「怎麼會?」
比姿仙一時有些混亂,搖了搖頭,像是想說服自己剛才听錯話了,可是慕容軒卻面帶溫和微笑,點著頭,表示她剛才有听清楚他的話。
「為什麼?」她覺得頭有些疼了。
「谷姨,」慕容軒趕忙再將谷姿仙的空杯斟滿,茶香四溢,稍稍平復了心神。「小佷先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今天你愛上了一名男子,卻發現他其實愛著另一名女子,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是一對,你會選擇成全你所愛的那名男子,還是決定要橫刀奪愛?」
「這……難道雨嫣心里是喜歡著那個什麼什麼……」她的頭好疼啊!
「是章翰,章公子。」慕容軒笑說。
「喔!對,是章家的人嘛!雨嫣原本跟他是一對的?」谷姿仙半信半疑。
慕容軒無辜且無奈的點頭。
「為什麼當初我問雨嫣時,她卻瞞著不說?」真不知道這些年輕人是在想些什麼?拿婚姻大事做兒戲嗎?
「谷姨,」慕容軒低喚一聲,心里雖然覺得愁苦,可是只要想到這一切都是為了雨嫣著想,也就能釋懷了。「你知道的,小佷的身子一向就不好,我不想因為我一個人,而再牽連他人陪我受罪。」
「軒兒,你說什麼胡話?!比姨會醫好你的。」谷姿仙不要听他說喪氣話。
「谷姨,凡事都沒有絕對的,不是小佷不信任你的醫術,而是每個人都有自己該面對的宿命,不該任意將另一個人的人生賭在一場未知的勝負上,是不是?」慕容軒不是個容易喪志悲觀的人,這點從他漾著淺淺笑意的臉龐就能知道了。
他知命,並不表示他認命。
「不!軒兒,你相信谷姨,最慢這個冬季來臨之前,我一定能將你完全醫好。」這次她尋的這味藥,依據這幾年對他的病癥經驗判斷,只要能抓到正確的藥性,便能將他的病謗拔除。她有把握。
「這不是最重要的。」慕容軒眼里透著熱切,希望身邊的人都能得到最好的。
「谷姨,請答應我,若小佷有個萬一……不!請听我把話說完,若真有什麼差錯,請谷姨答應我,好好照顧我爹,別看我爹那張死板的臉,其實他那個人也挺怕寂寞的,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谷姨,再沒有第二個女人能夠擄獲他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