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請放心,女兒一定認真學習,盡快完成任務,帶回一個可以壯大蝴蝶王國的孩子!」
柄王寬慰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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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避寒流來襲,于震麒依然在清晨騎自行車上路。這是他的習慣,是他機械化生活中的一部分。是運動,也是發泄。
天蒙蒙亮,路燈未滅,他的視線里沒有人影。他喜歡這種感覺,因為他最不愛與之溝通互動的就是人。
盯著不遠處他即將經過的急轉彎道,他決定一如平常,不減車速。這是一種刺激。他為自己制造了平淡的生活,這小小的刺激只為償還自己。
轉彎,速度不曾減。
他感受了空前的刺激──一個人影仿佛從天而降,剎那間蹦進他的視線,腦袋里敲起警鐘,已為時晚矣。
思維瘋狂跳躍,他頭疼欲裂,眼前景物停格。
他合上雙眼,卻見群星亂舞。
一動不動躺在地上,他任星光在腦里閃耀。不一會兒,他感覺有個物體壓住自己的胸口。
若非一番寒徹骨,焉得梅花撲鼻香?是否身體凍僵了,故而聞到了花香?
睜開眼,他對上了一雙翦翦黑瞳,帶著欣賞與好奇的眼眸閃爍如星,教他一時間無法移開目光。
黑眸的主人正壓在他身上。
星星、花香使他以為自己上了天堂。
「我死了?」
她搖搖頭,柔亮烏麗的長發拂過他的面頰。
「你不是天上的仙女嗎?」
「我是人類,跟你一樣。」
看著眼前這張漂亮臉孔,她自覺運氣不壞,當下就決定以他為目標。畢竟兩個月說長不長,她得有效利用時間。
他眨了眨眼,企圖再仔細點看她。如果幻境可以是真實的,那麼他必定已進入一個最真實的幻境。
「嗨,」她的氣息又一次掃過他的下巴,「你是個非常非常漂亮的男性人類。」
漂亮?有人這麼形容男性人類嗎?男性人類?
「男人。」他糾正道。
當他發現她瑟縮了子時,不自覺地便將手搭在她的縴腰上。
局部熱流令她的身子又一顫,這才覺得冷,並意識到自己的虛弱。長時間的飛翔過後,還得將身體放大到正常女性人類的尺寸令她大失元氣。
「你可以抱緊一點嗎?我好冷。」
不確定是否遭鬼魅纏身,但他確實照她說的做了。
她明顯地感覺自己全身注滿了一股新力──人類果然強壯。
這一定是幻境,但他矛盾著該不該立刻遠離。他從未做過綺夢,為何……
錯了,他不該做這種夢,不該。
「別放開我!」在他企圖推開她之前,她邊將雙手緊圈住他的頸,邊哀求。
近在咫尺的唇瓣使他胸中升起一股怒意,忿忿按住她的後腦勺,他將怒意咽下口。
柔軟的、甜蜜的、芬芳的唇,非但不能平息他的憤怒,反而令他更生氣了。
這兩片唇是誰安排給他的?是誰非要他嘗嘗個中滋味?是誰想誘惑他,提醒他他錯過的一切其實是美好的?
他貪婪吻著,無視于她的反應,仿佛要她自做自受。
她在窒息前奮力抬起頭來。什麼都還來不及做就死了,豈不冤枉?
「你剛才做的動作叫什麼?」她邊喘邊問,邊在心里罵小罷。那個笨蛋怎麼沒教她這個?
「你……」不知是惱她的突然撤退,還是羞她的愚蠢問題,他深蹙著眉道︰「對不起。」
「喔,原來你剛才做的叫‘對不起’。」
是否他吻了個神經病?
「听著,就算你智能不足,我也得告訴你,剛才我做的事叫‘吻’。我說對不起是因為我不該吻你。」
「我就說,誰都知道‘對不起’是什麼,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她高高在上地取笑過他後,又笑道︰「你再吻一遍好嗎?我覺得‘吻’使我更強壯了,我喜歡這種感覺,你可以讓我更強壯一些嗎?」
「強壯?」
「對呀,我要使自己強壯,使整個……」煞住車,她換了句︰「使整個人類都強壯起來!」
他終于受不了了,狠推她滾在地上,自己跳站起來。四肢疼痛令他發出一串詛咒,咬著牙,他將倒在一旁的自行車推起,跨上去之前,他希望自己能在回頭一瞥里證實,什麼事都沒發生,剛才他只是摔昏了頭而已。
他不幸地證實了──自己的確吻了個智能不足、游蕩于清晨大街的女孩。
甩甩頭,他騎車上路。
她跟在後頭,邊跑邊哭邊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他倏地煞車,掉頭,騎回她面前。
「等我听不見了你再叫救命,行嗎?」
「那怎麼行,我就是要叫給你听的呀。」
他重嘆。
「我載你回家吧。」
「回家?太好了!這樣我就省事多了。」
「你家在哪里?」
「我家?」她驚問︰「你不是要載我回你家?」
不忍責備一個弱智女子,他只是更後悔自己剛才吻了她。
一言不發,他丟下她,車速快得像風。
※※※
回家後,他悶不吭聲地吃了菲佣做的早點。平日在餐桌上,他還會跟爸媽隨意聊幾句,今天可不。
于本華夫婦早模索出與長子相處之道──話得說得不多不少、不深不淺。
十五年前,他們痛失次子,傷痛至今仍未平復。然而,更令他們難過的是,長子因此自我封閉了十五年。于震麒在弟弟震麟喪生後,至今都不能原諒自己,他以孤立自己的方式自我懲罰。
面對兒子今晨異常的安靜,于家夫婦什麼也沒問。
于震麒回房了。于家是一幢座落在天母的鄉村別墅,他的房間在三樓,傾斜的屋頂上有一大塊玻璃窗,采光良好。
臥室也是工作室。他是SOHO族,靠電腦賺錢,跟他交易的人幾乎都沒見過他本人。
所有在他十五歲之前就認識他的人,都承認他曾經是個活潑好動、熱情善良的男孩,但他們也認為,十五歲之後的他幾乎是自閉的。
他只剩一個朋友──魯台生。這位兒時玩伴雖不再與他比鄰而居,但住得不遠,不時還會上他家來找他聊聊天。當然,大部分的話都是魯台生說的。
今天上午,魯台生心血來潮,又上于家來了。遠遠地,他就看見一名長發女子在大門前徘徊不去,狀甚可疑。
「小姐,你要找人嗎?」他停在她身後。
「喔,」她聞聲轉身,有點難為情。「呃……你是……你住這里嗎?」她指著大門問他。
「我不住這,不過我正要進這個門。」他審視她,覺得她穿得太單薄了。別說那件花不溜丟的洋裝布料薄得不足以保暖,那兩只蝴蝶袖也開了過大的口,寒風直往里濯,她的四肢百骸早該凍僵了才是。
「你找誰?里面有你認識的人嗎?」
「我找一個很高、很漂亮的男……男人,會騎自行車。」一路跟在于震麒後頭飛,她確也覺得又累又冷,這會兒正不停搓著雙臂。
魯台生瞪大了眼。
「你說的是……于震麒嗎?」
「于震麒?」她重重地重復那三個字之後,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不知道名字?那你……」問什麼才對呢?他住口,一雙眼繼續對她打量,總覺她美則美矣,可惜不像常人。
「你一定認識那個……于震麒,他結婚了沒?」她把握機會問道。如果人家已婚,那她就沒必要進門了。
「他……」有意思喔。他促狹道︰「你自己問他吧。」
「你是說,我可以跟你一起進去?」
他點了下頭。不知于震麒惹上什麼麻煩,但他的好奇心已被完全勾起。
「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我好對主人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