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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掉孟婆湯 第26頁

作者︰靳絜

無法可想,劉獨眼偷偷上鎮里去了一趟,把沈南受了槍傷藏身倉房一事告知闊兒,闊兒心里無一刻放得下沉南,看著他忍痛挖出腿里的子彈,想著他的英勇行為,她忍不住滿腔愛意,以訣別的心情與他擁吻之際,小倉房的門被推開了,一支槍對準他們。

第九章

「霍沈北來了,對不對?」阿苗問。

「嗯,他發現闊兒行蹤可疑,跟了過來。」

「他開槍殺了他們兩人?」

「不。他雖氣憤,但還是念及手足之情,他限霍沈南在三天內遠走高飛,否則他是不會放過他的。」

「霍沈南答應了?」

老板一嘆之後才道︰「他沒有離開那片土地。腿傷好了,他又能騎著白馬疾馳如飛,他的隊伍還剩十幾人,這些人重新聚攏在他身邊,心甘情願地跟著他。而他,準備領導眾人起義,向日本鬼子討回血債。」

「找死!他這是以卵擊石。」

「是這樣沒錯。起義的結果是,小土匪皆成仁,只有狼爺被活逮入獄。狼爺被俘待決的消息在鎮上傳開了,但人們不再高聲議論,對他們而言,這消息不啻為噩耗。在他們眼里,狼爺是滿州英雄。」

「英雄?」阿苗承認這點了,但她唏噓不已,英雄卻注定了死亡的命運。「死之前

,他有再見過闊兒的面?」

「有。」

老板腦里浮現了這一幕——霍沈南戴著腳鐐手銬,斜躺在干草上,一頭篷亂的長發下,依舊是一對光芒稅利的眼楮。他不斷扯著干草編辮子,編著他最後、最深的記憶。

「霍沈南,有人來看你了!」獄警高喊。

他抬頭,看見頭戴黑紗的闊兒。

她的神情十分平靜,放下提籃,跪在他面前,把吃的東西親手為他縫制的衣衫、鞋子,-一拿出,擺在他面前,嫻熟的動作看起來不像是來與他訣別,倒像居家過日子。

她倒了一碗酒。自己先喝了,嗆咳過後才又倒了一碗,遞到他手上。

他一飲而盡。

接著,她喂他吃了一顆水煮蛋,邊喂邊淒楚地笑,那笑容里有著往日的甜蜜。

「闊兒!」他突然熱淚滾滾。

再忍不住滿腔悲慟,她抱住他大哭。

「我錯了,當初我不該離開土窯,我該跟著你!哪怕是當上土匪婆,現在也能陪著你在這車里待上幾天,陪著你上刑場,陪著你一塊死——」

「闊兒,你說,人有來生嗎?」

「有,我在來生等你。」

「不,是我等你,我先走了。」

「三哥,你怕嗎?」

他笑了聲,「死有什麼可怕?我不怕。」

「好,那我也不怕了。你先走,我隨後就來。」

「不!闊兒,別做傻事,大哥不能沒有人照顧,霍家需要你!」

「我說過,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你若死了,我也沒必要活著。」

「為我活著!我死了你也得為我活著!不管多久,我在來生等你!」見她不語,他急喊道︰「答應我!否則我死不瞑目!」

好半晌,她給了個能夠安撫他的回答︰「我答應你。」

獄警出聲催她離開。

她捧起他的鐵銬,輕吻一下。

「我在三生石上等你,你走吧。」

「三哥,我會帶著你留給我的那顆心去找你!」

阿苗滿臉是淚,淚光中,她仿佛也看見了那對苦情人。

「阿苗,別哭了。霍沈南沒死成。」

「沒死?」阿苗眼楮霎時一亮!「怎麼可能呢?有人劫囚嗎?」

「可以這麼說。霍沈北對日本人早有不滿,行刑當日,日本人卻要求身為監斬官的他不準帶槍,說那會制造出他武力干政的形象,他不服氣,因為他曾親自領兵剿匪,難道那也叫武力干政?槍被取走,他就用刮胡刀刺殺日本特務本田,可惜沒有成功,還好王德寶也良心未泯,一見鎮長企圖救霍沈南,他也發泄了平日在日本人身上所受的窩囊氣,朝天開了一槍,刑場立刻騷動起來,他飛快地又開一槍,斃了少佐,在場的中國老百姓、警察團結起來,和日本兵打了起來,劊子手本來就不忍揮刀斬英雄一,這下便砍斷狼爺身上的繩索,狼爺一點也不浪費時間,撿起了槍,一發子彈就斃了本田。被逼到角落里的野獸是最具殺傷力的,中國人在這場搏斗中,個個都是猛獸,累積已久的憤怒一涌而出,排山倒海而來,霍家兩兄弟之間的一切恩怨也都在那一刻里化解了。

「那霍沈南不就可以跟闊兒在一起了?」

「你真是太天真了。霍沈南一入獄,小蘿卜就給放了出來。

他倆是一對。霍沈北也還是闊兒的丈夫。「「那——那還不如讓霍沈南被斬,讓容闊兒跟著自殺,讓他倆早點在來生長相廝守!」

老板也有同感,無奈事實卻非如此——容闊兒不忍上刑場目睹大哥監斬三哥的一幕,所以一早就回了霍家大院。她和劉獨眼父女哀傷地待在屋里,等到鄉親們興奮地敘述刑場上發生的一切時,他們仍不敢置信。

相互攙扶著進屋的霍家兄弟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才喜極而位。

容闊兒只是哭泣,她不能上前擁抱霍沈南,天知道她多想那麼做。

小蘿卜也沒上前擁抱自己的丈夫。

除了劉獨眼之外,幾人的喜悅中都摻雜著憂慮。

夜來臨,霍沈南必須和大月復便便的小蘿卜同睡一室。一如新婚那段時日。

容闊兒一直是沉默的,深夜,她還是從大院回到房間里。坐在炕上。霍沈北見她回房才跟了進來。

「闊兒——」他緩緩在她身旁坐下,輕喊一聲後卻無話可說。

她隨即靠在他懷里的動作令他詫異、惶恐。掙扎片刻,他抱緊了她。

相擁無言。新婚之夜,他曾抱她、親她,可終究無法佔有她。

大紅喜字完整無缺地貼在窗上,屋檐下高掛的大紅燈籠依然亮著,可他心中一點喜氣也沒有。

同裳共枕的日子不長。日本人進駐白雲鎮之後,他們開始了愈來念激烈、頻繁的爭吵,于是也開始了分房而睡的日子。

「闊兒?」他輕聲又喊了她。

做為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她從未主動吻過他,可現在,她主動伸出雙手。圈在他頸上,送上自己的雙唇,這使他心中又一震。

「你不必這麼對我。」他立刻將她的雙手拉下,抱得她死緊,這使她動彈不得,愧對她,更心疼她,他除了不願再次面對自己的無能,更不願她再受委屈。

「大哥,我願意跟你這一輩子。」她流著淚訴說。

那一聲「大哥」听得他百感交集,多時之後,她再度如此稱呼他,表示他又是她敬愛的大哥了。但,這份敬愛也跟往日一樣,是不含男女之情的。

「你真的願意?」

「嗯,心甘情願。」

好久他都不再說話;他不是沒有私心,也想跟她共度一生。

「闊兒,你會愛上我嗎?」

他沒听見回答,只感覺懷中的身子不安地掙扎一下。

「闊兒,你知道不?我自問過無數回︰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不該非娶你不可?」

「我以為你從不認為自己有錯。」

「被紅胡子糟蹋之前,我的確不認為自己有錯。」

「那以後呢?」

「那以後,我覺得有錯的人是沈南,他不該救我。」

他確信她再次的瑟縮是因他提起三弟。

「大哥,我想睡了。誰錯,誰沒錯,已不再重要。也許沒有人是錯的,錯的是這個世界。你不是告訴過我,生活遵循著一定的軌道,它是依慣性前進的。經過這麼多風風雨雨,我們又都回到軌道上了,對不?我沒有理由去改變這種慣性,我不能害它翻車,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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