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早苗成天使壞,不幫著傅強在農場上干活就罷了,她對屋里的髒亂都視而不見,幫傅強洗衣服也是有目的的,她故意將他的衣服和自己會褪色的衣服一起放淮洗衣機,現在他的每件衣服都五彩繽紛。
暗強偶爾會在被窩里發現死蟑螂,在枕頭上模到黏呼呼的蜂蜜,在抽屜里看見茶葉渣。
對于這一切,他毫無怨言,連質問都沒有。
由于自己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之人,所以江早苗倒是偶爾會去市場里買些菜回來。她的廚藝甚差,所以傅強雖不是三餐不繼,卻也沒什麼胃口可言。每餐都有前一餐的剩菜,有時一鍋肉可以吃上兩三天。
「這油豆腐已經餿了!」他剛吃一口就吐在桌上,江早苗用吃了兩餐剩下的肉湯澆油豆腐,又吃了兩餐。
「亂講。」她早發現油豆腐的味道不對,此刻是為了保住顏面,所以才夾起一塊送自己嘴里,「我吃給你看!」
「吐出來!」他急吼一聲的同時,人已竄到她這邊,一手捏住她的下顎,一手壓著她的頭,「快吐。」
她把嚼爛的油豆腐吐了出來,掙月兌他的手之後站了起來,不知道自己的淚意是為慚愧或委屈,她只是狠盯著他看。
任她杵著,他把一鍋油豆腐倒進餿水桶之後,從冰箱里拿出冷凍饅頭,再放在大灶
上蒸,然後剝了顆堿鴨蛋,又拿了罐堿菜出來——
老三家的早飯也一向有堿菜,母親總會給他加顆堿鴨蛋,因為他長得最你死去的父親。老大老二都知道母親偏心三弟,但他們從不抱怨,老三也總把鴨蛋與母親和哥哥們分享。
「咦?你碗里怎麼有個鳥蛋啊?」
老二發現弟弟的粥里有故鳥蛋,滿臉疑惑地問。
「闊兒偷偷放過去的。」
老大狠咬了口手中的大餅,邊答二弟。
「難怪我跟大哥的碗里沒有鳥蛋,」老二傻傻一笑,沖著闊兒道︰「你是三弟的媳婦兒,不是我跟大哥的媳婦兒。」
「快點吃了,跟媽放馬去!」母親教二子的話給逗笑了,接著又看了麼兒一眼,「乖乖待在家里,嗯?」
「嗯。」
屋里又剩老三跟闊兒兩人,她收拾了碗筷,洗淨擦干後回屋已不見三哥人影。
原來他在大院里把玩家里那把手槍。
「三哥,你拿媽的槍出來想做什麼?!」她嚇壞了。
他正在生悶氣,昨晚就氣上了,今兒一頓早飯吃下來就更氣了。氣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
「你進屋里去,別惹我!」
她噙著淚回屋里找活兒做。
左把右弄地,老三把槍把弄成一堆零件,卻怎麼也裝不回去了,教他急出一身汗來。
「我陪你去找張鐵匠吧。」
她已經在他身後站了好一會兒,他急著裝槍,故而沒發覺。
「找張鐵匠吧,這東西恐怕只有鐵匠才修得好。」見他仍不反應,她蹲到他身旁,柔柔地又說一遍。
「闊兒,我早晨忘了做一件事。」他望著她說。
「什麼事?」
「替你梳頭綁辮子。」說著他就扔下那堆零件,拉她回屋里拿起梳子,替她綁起辮子來了。
「知道我為什麼研究那把槍嗎?」他聞著她烏亮柔順的發絲散發出的淡淡香氣,他們一家都睡香草枕頭。可她的發特別香。
「因為昨天來了幫土匪?」她感覺得到他正在她的發上用力吸氣,「你想學打槍,保護一家人?」
「嗯。」他的鼻離開了她的發,「我要保護媽媽、保護哥哥、還有保護你。」
「我懂,三哥最勇敢了。」知道他已綁好辮子,于是她站了起來,轉身對他道︰「我們找張鐵匠去吧。」
「嗯。」
他去找了塊布,把零件一古腦地全包了進去,但槍管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一截。他一臉悲壯地捧著支解後的槍,帶著她往鐵匠鋪而行。
家里來過土匪?
「快坐下吃吧。」傅強從大灶里端出饅頭來,邊對阿苗說一句︰「我已經托左鄰右舍替我留意,也許過幾天就會有人上門替我們做打掃煮飯的工作。」
她一听,又對他恨之人骨。
「誰準你自作主張的?干嘛花錢雇人做這些事?我哪一餐餓著你了?」
他先給一抹苦笑,挾著不明顯的嘲弄,再道︰「我怕你營養不良,抽空做頓像樣的飯菜你又不屑吃,既然你不願吃我做的東西,而我也沒多余的時間照顧你,那就只好花錢請人來幫忙了。」輕嘆一聲,他又道︰「我想你會贊成我的做法,不管如何,我們都得在農場上共同生活一年,否則照阿公的遺囑內容來看,就算我們是因為先死了一個,或兩個都死了才不能一起生活,農場和房子照樣得捐出去。」
這道理她會不明白嗎?正因為如此,她才沒早早毒死他!
她狠啃著饅頭,氣個半死又莫可奈何。
「我打算在農場上多養些鵝來取代養牛的工作,這是比較有利潤的做法。另外,我要把臨時工換掉,雇些願意至少簽半年約的工人。」
「你想干嘛?篡位嗎?這是我阿公的農場,你怎麼敢想怎樣就怎樣!你把我放在眼里了嗎?」
「我把你放在心里,捧在手里。」
「喔,喔。」她做嘔吐狀,「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麼伎倆,你以為你對我忍氣吞聲,對我甜言蜜語,我就會被你感動嗎?哼,我要不是因為自己怕貓,早就抓只死貓放在你床底下了!蟑螂、蜂蜜那些東西都是小case,嚇不倒你是不是?你想挑戰我嗎?那最好!我的生活一點樂趣都沒有,你如果能對我有點反應,我很樂意陪你過招,日子比較不無聊!」
那撒潑的模樣教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我早就發現了你的苦悶。」他說得一副很體諒她處境的樣子,「雇幾個長期工人來替我分憂解勞,我可以睡飽一點,請個人代你做三餐,我可以吃好一點。吃好了、睡飽了的我,應該有力氣陪你解悶吧。」
「你——」她沒想到他會有這種反應。她原以為不論她在言語上怎麼糟蹋他,他都會像之前那樣默默忍受。她對他的攻擊就像拳擊海綿,因為不痛不癢,所以她不曾從其中得到快感,但也沒傷害到自己就是了。
可現在,他卻是一副蓄勢待發、準備反擊的樣子。她有些害怕了。
「阿苗,我先給你個建議。你用不著一進自己房間就鎖門。
如果有歹徒闖進來,我會保護你的;如果你想防的人是我,那麼我要告訴你,踢開一扇門對我來說不是困難的事。「「你——」她的言語因恐懼而不再流暢,「哼,大野狼終于露出猙獰的面目了,你、你……」她腦海中已浮現自己手持剪刀,以自殺威脅他不得再越雷池半步的戲劇畫面。
「我已經任你為所欲為了,你對我還有什麼不滿嗎?」
什麼都不滿!可她說不出口,因為引狼入室的人是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的懊惱哽在喉間,所有的不滿化為一句髒話︰「去你媽的!」
他的眼眸變色,冷冷道︰「請注意口腔衛生,你想罵任何能讓自己臉紅的粗話都行,但是不準你污辱我媽!」
「凶什麼啊你?你不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嗎?哪來的媽!」
「我是孤兒院長大的沒錯,但真正的孤兒是你!」
真正的孤兒?她的眼眶頓時盈滿熱淚。是,她是孤兒,所以必須忍受他的欺凌。
「別太難過了,我會保護你的。」
「你少假惺惺、說大話!哼,你風光不了多久的,若是我在一年後想拍賣阿公的話,一定能賣個好價錢,我只用過你一次,折舊不多,你至少還有九成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