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教我賭爛的是,我不能罵回去——因為我叫「只為卿狂」時,我是不罵人的,是個只談傷心往事,以騙取美眉眼淚的斯文敗類……
當時我唯一能做的,是先擺低姿態搏取美眉們的同情,然後黯然退出聊天室。幾次交戰之後,我懷疑,這蓮舟早看出「絕代情聖」和「只為卿狂」是同一個人。我承認我遇到了強勁對手,不過,我還是死不認輸,繼續和她展開持久「舌戰」。第一次過招的情形是這樣的——「請問,蓮舟可願載我這顆破碎的心一起漂泊湖面?」「只為卿狂」問罷拍案叫好。「……」沒反應。
「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只為卿狂」文謅謅地問。「輕舟可是已過萬重山?雖然相隔萬山,千水無際……」
「老兄,鬼叫夠了沒?」
「只為卿狂」當場被潑了盆冷水,卻也只敢在心里罵她一句「Yourmotherismuchbetter……然後下台一鞠躬,讓「絕代情聖」來收拾她。
「女人!」「絕代情聖」立刻粉墨登場。
「干嘛?沒見過女人嗎?」
「笑話!大哥我什麼樣的女人沒見過……」
「……」
「怎麼樣?怕了大哥我……」
「你是‘只為卿狂’吧?」
當時,我仿佛被人硬塞了個鹵蛋進嘴里,滿臉脹得通紅。
「又來泡美眉啦……」
「我才不是那個痴情種,你少亂講話!」
「不是就不是,你火大個屁呀!」
我當時就後悔了,應該粗暴點回她才符合「絕代情聖」的人格特質。好比說︰「你少嘰嘰歪歪,誰是‘只為卿狂’那個小白臉!」
「小姐,我猜你是想釣凱子吧?」「絕代情聖」絕地大反攻。
「大哥,你一下是有顆破碎心靈的痴情種,一下又是出口傷人的浪蕩子。請問你是不是個變態狂啊?」
我咬了咬牙,教「絕代情聖」別跟她一般見識,又找來「只為卿狂」,準備跟她打持久戰。「只一葉梧桐,不知多少秋聲……」
我開始對一個叫「梧桐」的大小姐獻殷勢,要不一直跟那葉蓮舟對話會顯得我吃不開。「何處聞秋聲?」那葉梧桐開始搭理我。
于是我把自己淒美的故事說給她听,說得很投入。
自從進聊天室來,我的臉皮厚度呈等比級數增加,而且愈來愈覺得自己不愧為情場浪子。「!」
就是這一聲,原來那葉蓮舟一直沒漂走,她公然向我挑戰,當眾辱罵「只為卿狂」。「你是……」梧桐受了謠言蠱惑,對我失望極了。
「不!你听我解釋……」
但是我可愛的「梧桐」已傷心離去,我只好一掬傷心淚。
「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你是不是看我跟梧桐聊得起勁,吃醋了?」
「……」
「如果你願意,我現在就可以跟你聊聊。」「只為卿狂」深情地說。
「真是個的下流貨!」
靠!她罵我,闡述了「」的定義。
「非也,非也。」我沒忘記當時的身份是「只為卿狂」。「君子而不婬,風流卻不下流。小姐明察、明察……」
我立刻退下,然後狠狠罵了她一頓。
我決定不開機了。
回想起這段無聊經驗,我突然放棄了上網的念頭。
也許我是有點變態吧……其實,「絕代情聖」和「只為卿狂」都是我假想中的祁洛勛。從前的他,在我眼里是個「絕代情聖」,愛過一大堆美眉,唯獨沒愛上我。我對他的期許是,有一天他會「只為卿狂」。
不上網聊天,那就只好繼續找工作。
我在路邊張貼的房屋出租廣告前停下腳步,仔細看了看每則廣告。
唉!沒有合適的。
「簡瑗!」
我應聲顫了子。不是被自己的名字嚇到,而是被聲音的主人嚇到,不必回頭我也知道喊我的是誰。
我走近暫停在路邊的墨綠色豪華房車。
「你在這里干嘛?」
祁洛勛搖下車窗,我看見他不可一世的俊臉。他身上那件雪白襯衫搭上墨綠色車身,讓我想起丫丫那盤「韭菜墨魚絲」。
「看房屋出租廣告。」我盡量讓自己看來秀外慧中。
「先上車再說,我有話問你。」他點了下頭。
按理說,他是不可以用這種態度跟我講話的,因為我是他阿姨。
「你不下車替我開車門啊?」
為了百年大業,我不但原諒他大不敬的態度,還跟他開玩笑。
他不搭腔。大概想證明他手長腳長的,他直接從車內打開駕駛副座的車門。我穿得很平民,卻一派雍容華貴地坐上車。
「想換地方住啊?」他立刻開車上路。
「已經換了。」
「那還看什麼廣告?」
「我現在是借住在別人家,怕住不了多久,所以未雨綢繆。」
他又點了下頭。
「找到工作沒?」
「還沒。」
我很生氣他這種應酬式的問候方式,他要真想知道我的最新狀況,大可打電話問我。「你要載我去哪?」我問。
「我約了客戶吃飯,現在正趕著去赴約。」
「我去干嘛?打包你們吃剩的菜嗎?」我盡量淡化話里的委屈感。
「剛好在路上遇見你,順便請你吃飯不好嗎?」
我朝他一笑。
也好,我很久沒吃香喝辣了。
丙然,我大啖了一頓美食,餐後還直打嗝。
「你剛才為什麼對客戶說我是你遠房親戚?」我又坐上他的車。「是不是‘小阿姨’三個字令你難以啟齒?」
「我懶得向別人解釋太多。」他看了我一眼,神色很從容。「我又沒否認你是我親戚。」最後一句話激怒了我。
「謝主隆恩!」我冷哼。「我太稀罕當你親戚了!」
「又干嘛了你?」他好像也生氣了。「剛才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原來你任性的毛病謗本沒改嘛!」他也冷哼了聲。「我一路上還覺得納悶呢,你怎麼突然變得乖巧懂事了,對我那麼客氣地說話。」他轉頭看了我一眼。「你是不是因為餓昏了才沒力氣找我麻煩?現在吃飽了,又有精神找我吵架了是不是?」
要不是怕傷了自己的胃,我現在就把午餐吐在車上還他。
「對不起。」
先向他道歉好了,待會回去再上網罵人,那葉蓮舟最好別惹我!
「我沒听錯吧?」他得寸進尺。「你說的是‘對不起’嗎?」
「是。」我忍辱負重又說了一次。
「我可以斷定你現在是處于一種理智的狀態嗎?」
他暗示我曾經是個胡鬧不懂事的孩子,也許懷疑我現在還是。
「你想說什麼?」我冷靜沉著地問。
「如果你一星期內還找不到工作的話,那就回來替我工作吧!如果你願意,還可以搬回家住。」
我詫異于他的說法。
其實,我早想搬回祁家住了。
大學時候住校四年,畢業後又為了展現志氣,我執意要自力更生,不肯搬回去看他臉色,好歹在外頭也住了六年時間。他不提要我回去,我也拉不下臉演出鳳還巢。「替你工作?」
搬回去住可能不會造成他負擔,可我能替他做什麼工作?
「嗯。」他很愛點頭。「我願意讓你擔任實習秘書。」
「秘書?」
他準備讓自己的公司倒閉嗎?
「不要用這種委屈的眼神看我。」他阻止了我疑惑的眼神。「我覺得我比你委屈。」「那你要我回去干嘛?」
「那是迫于無奈。知道我為什麼逼著你去向老板辭職嗎?」
「你不是告訴過我了?因為姊夫要動大手術。」
這是我說得好听。
具體的理由是,他不希望他爸,也就是我姊夫在下個月動大手術前,還得承受額外、不可預期的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