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語,心中掙扎得厲害。
「還不肯原諒爸爸?」他這才伸手攬住她,口吻真像是她的哥哥。「爸當年的確有錯,但是你應該了解他不是蓄意那麼做的,他已經自責那麼深了,也一直想彌補對你的虧欠,你還不能原諒他嗎?他這一生過得並不真的稱心,嚴格說起來,他的悲劇色彩未必比他周圍的人淡。我的生父、母親和你的母親都解月兌了,為什麼你不讓他解月兌呢?他還活著,不是嗎?如果你曾仔細看過他,就會發現他已經老了,這一年老得更多。」他語重心長地開導她︰「淨非,我想你外婆給你取這個名字,用意多半也是希望看見每個人都能想得開,至少應該提得起、放得下,你不認為嗎?」
「心將流水同清淨,身與浮雲無是非?」她喃喃道。
「是呀。往事如煙,就讓一切不堪回首的往事都隨風逝,煙消雲散,我們還是能擁有一片藍天。」
漸漸地,她放松了姿勢,將頭枕上他的肩。
「你已經進了汪家門。」他提醒道。
「所以我已是汪家人?」她的口氣也緩和不少。
他輕笑一聲,吻了下她的發。
「不管你是繼續姓唐也好,或者改姓汪也罷,遲早你得喊他‘爸爸’。」
她側頭噘著嘴看他。
「你認他,我就是他的半子︰不認他,你就是他的媳婦。」喙了下她高蹶的嘴,他又道︰「你沒有第三種選擇。」
「汪洋!」她瞪他。
「嗯?」
「你好賊哦,誰給你這種權利,讓你這樣對我說話的?」
「不是你給的嗎?」他攤了攤雙手。
「是嗎?你不生我的氣啦?不是有人不甘願被人利用、被人耍弄,人家都低聲下氣到登門求饒的地步了,他還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嗎?」她吸了口氣。「我給的權利?你稀罕嗎?我告訴你,剛才你要是沒留住我,我真的會一去不回,你信不信?誰說我提不起、放不下的?我才不會像我媽那樣,守著情人給的信物,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我一定會想辦法愛上另一個男人的!」
「比方說,像安東尼這樣的男人?」他揚眉揚聲,眼底卻是對她的透徹了解。
「你──」
「好了好了,」趕在她惱羞成怒之前,他擁她入懷。「你忘了我是‘小人’啦?我又用小人之心度你的君子之月復,你就再原諒我一次吧,好不好?」
她在心里笑他故作可憐狀,也相信他們以後每次吵過架,他都會先道歉。
知道她氣已消,他又變得嚴肅。
「明天起,你開始試著喊爸一聲‘爸爸’吧。第一聲一定是很困難的,但是喊過一次之後,你就會慢慢習慣的。」
「好,我願意試試。」她的口氣也認真,轉頭又對他說︰「為了你,我願意試試。」
「不只為我,也為爸爸,更為你自己。」
「嗯。」她用力點頭之後,接住他的吻。
他們吻得溫溫地,慢慢地。
「汪洋,我想跟你合奏G大調夜曲,現在,好不好?」
他在她唇邊輕笑一聲。
「為什麼笑?」
「我以為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已如鼓琴瑟,不需要下樓彈鋼琴了。」
「你是說你今晚不回自己的房間了?」
「這不是我的權利嗎?」
「就算是吧。」她不打算收回他的這項權利,因為那也是她的權利。「不過我還是想先跟你合奏G大調夜曲,好不好嘛?」
他于是暫停綿綿的吻。「好。」
互視片刻,他取下她頸上掛著的項練。「這是我親生父親送給你母親的東西,現在總算有了歸處,而且是最好的歸處。」
她打開了心型蓋子。「這朵紫蘿蘭將因我們灌注的真愛而復活。」
「嗯。」他喙了下她的唇。「蕭邦的G大調夜曲是我母親最喜歡的一首曲子,她也曾沉醉于一段屬于她和我孟唐叔叔的愛戀時光。」
「所以我才想跟你合奏這首曲子。」
「我懂。」他牽她出了房門。「我們用‘心’合奏這首夜曲,相信我媽一定會听見的。」
「不,是我們的媽一定會听見的。」她糾正他。「汪洋,我是真心的。她也許有錯,但是也因為她的緣故,我才會與你相識、相戀。你說得沒錯,我最後的選擇一定是你。」
「嗯。」他感動莫名︰「我早就選擇了你。」
「選我所愛,愛我所選?」
「選我所愛,愛我所選。」
除了吻,他們什麼也不想做。兩人花了好長時間才到了一樓的鋼琴旁,坐下來之後也沒有哪個動手去打開琴蓋。
如煙往事已遠去,他倆眼前有的只是蒙蒙情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