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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著不安的心情,她搭電梯到了頂樓,總經理似早已等在電梯口了,看見她出來,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二話不說便以眼神示意她跟他走。
她的惶恐之情因總經理的滿臉焦灼再添三分,低著頭跟在他後頭穿過細長的回廊,來到頂樓最末端的一間辦公室。總經理止步,低著頭的她撞到了他的背。
「對不起。」她本能地後退一步,抬頭道歉時,發現辦公室門上標著總裁室,而距門不遠處有一個窄窄的電梯門。
她對這個比大樓里其它電梯窄了許多的電梯門感到十分好奇。
「總經理,這部電梯好小。」
「這是總裁專用電梯。」總經理小聲朝她說了一句後,立刻以嚴肅的面容告誡她︰「不要再問任何問題,現在就跟我進去。」
總經理叩了兩下門,里面傳來低沉的一聲「請進」。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總經理後頭,企圖讓那雄壯威武的背影擋住自己。
總經理立刻被請了出去,于是她便失了庇佑。關門的聲音讓她的頭垂得更低了。
「抬起頭來!」
突然爆出的一聲嚇得她唇色更白,萬不得已她也只能照辦。
坐在豪華氣派的辦公桌前的是一位有著一雙銳利如豹的雙眼,渾身領袖氣質的男人。
她面對著略帶促狹微笑的男性臉龐,更加不知所措。
「把你的嘴閉上。」
「喔。」她這才發覺自己失態。
「你到公司來上班有三個多月了吧?」
「是。」
除了自己那個今早突發奇想,拉著男朋友要到法院公證結婚,還要連請兩周婚假的可惡女秘書之外,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單獨和一個年輕女子說話了。
沉默掩飾了他心中因不習慣而泛現的不安。
「總裁,你是要我來這里罰站的嗎?」她的聲音里沒有挑興的意味,純粹是窘困而已,她一臉的茫然教他覺得氣氛變得怪異而沉悶。
淡淡地,他揚起兩道濃眉。「請你立刻替我打幾封信件,到秘書桌上拿紙筆。」
順著他的目光,她立刻在不遠處另一張辦公桌上抓過紙筆,迅速地回到他面前。
一點不浪費時間地,他念起一串繁復的信件內容。
辦公室里氣溫宜人,可忙于應戰的她卻在快捷流暢的速記中流下汗水。
他念完,她也寫完了,幾乎是同步。
他莫測高深的眼底有一絲激賞。
「總裁,我復讀一遍,你听听看有沒有錯。」不待回答,她自作主張地重復適才速記的內容。
他沒有以言語贊美她的一字不漏。
「下一封。」
「喔。」她只揮了把汗,繼續行雲流水地搖著筆桿。
終于,她速記完畢,如釋重負地松下緊繃了好久的肩頭,汗水也毫不客氣地冒了一臉一鼻子。她將紙筆合攏于左手中,右手不斷地拭著汗水。
他露出個饒富興味的表情觀察她。
「你很會流汗。」
她用力擠下鼻頭的汗,尷尬地回覆道︰「我媽說我是個蒸籠頭,稍微熱一點就會一頭汗。」
「去抽張面紙擦擦臉吧。」令自己意外的和悅音調出自他口,他朝秘書桌上那盒面紙噘了下嘴。
「喔。」她挪動腳步,背對著他揩淨一臉的汗之後回首問道︰「總裁,我是不是現在就該去打這幾封信?」
他蹙著眉略顯遲疑。「你拿到電腦室去打字吧。」
「那我走了。」語罷她忽覺自己的用詞不夠謙卑,好像該用「告退」二字比較合宜。算了,再糾正就顯得狗腿了,看他那樣子,雖然冷得像冰窖,倒也不至于會吃人吧。
「等一等!」
她應聲回首,巧笑嫣然的模樣已不復見剛進門時的恐慌。「總裁還有什麼吩咐嗎?」
這一句夠謙卑了,她想。
「今天起,你暫代我秘書的缺。」
「什麼?」她心中再現驚慌,而且強烈地反應在聲音上。
「我說什麼就是什麼。」她的質疑微微激怒了他。
「可是──你自己有秘書呀?」
「‘暫代’你听不懂嗎?」他壓抑住胸中一股莫名的思緒。「她請假,臨時的,我只能找人代她,你的辦事效率不比她差,所以我決定由你代她。」
「喔。」早知道她剛才就不必那麼賣力了。「那我等一下還要回這里來嗎?」
「當然。」
盡避心里很透了自己的倒楣透頂,她還是朝他微微一笑才步出辦公室,離開了他深沉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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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完了那幾封信也發了出去,再回辦公室時,孫劭學已不在那兒了。無所適從的她決定回自己的部門繼續工作,心里有些不被尊重的感覺。
認命地,她回到企畫部,同仁們在半個鐘頭前已在人事布告欄上看到她的職務調動,雖然只是暫時性的,但大家已忍不住向她道賀,恭喜她升官。
她一點也不為升官之說而喜悅,只想著自己該如何處變不驚的保住飯碗。總裁好像不會整天待在公司里,也許往後兩個星期他也像今天這樣,出現的時間極短暫,她只需幫他處理一些事,大部分的時間仍然可以留在企畫部偏安。
令她覺得好笑的是,今天她的桌上沒有巧克力和鮮花。這異常現象跟她被臨時調任總裁秘書有相關嗎?費解。
下班回了家,母親告訴她,父親又咳血了。她當下作了決定,要他們立刻辭去市府清潔隊員的工作,她要一肩挑起維持一家人生活的責任,讓父親安心養病。
洗車的工作只剩一天了,這部分可以有始有終。
翌日早晨,她又穿著T恤牛仔褲,騎機車到附近社區的地下停車場來洗車。
大樓前一晚停水,早晨才送水,水量很小,這使她多花了好多時間才洗完該洗的車。她又遇見雅痞攝影師了。
「嗨!怎麼又是你?」羅杰一派瀟灑。「你不是在孫氏上班嗎?」
她正在洗他車位旁邊那輛車,由于趕時間的緣故,她汗如雨下。
「下個月起,我爸不幫你們洗車了,他生重病,必須長期靜養。」
「以後都是你來洗?」
「我沒空,今天是最後一次。」她稍停,看著他問︰「你可不可以現在就把這個月的洗車費給我,晚上我來收錢時可以少跑一家。」
他一愣,接著就從口袋里取出皮夾,拿了一仟五佰塊錢給她。
「謝謝。」收下錢她又問︰「先生──」
「叫我羅杰吧。」他一直沒上車,就這麼站著欣賞她洗車的動作。「好巧,我跟你的大老板有親戚關系,他是我表哥。」
「喔。」她對這些事不感興趣。「羅杰,我想問一下,關于你上次提的拍寫真的事──」
他雙眼一亮。「怎麼,你有興趣了?」
她點點頭。「我可以找時間跟你溝通一下嗎?我只想先了解一下狀況,不一定會拍。」
「可以呀。我給過你名片了吧,想找我談的時候打電話給我就好。我猜你現在一定在趕時間,小心別遲到了,我表哥很難纏。」他做了個鬼臉。
「謝謝你提醒,我是要走了。」她剛洗完最後一部車,急急收拾了工具和清潔用品,她騎快車離開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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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親的老爺機車在她回家途中拋錨,怎麼使勁她都無法再度發動機車,萬般無奈地,她只得將機車推回家去。
雖然連一身汗濕的髒衣服都沒換,還搭計程車到公司,但還是遲到了,足足遲到了四十分鐘。
匆匆趕到頂樓,她在總裁辦公室前遇上正要出迷你電梯的孫劭學。他的司機推著輪椅正要送他進辦公室。
她瞪大了雙眼看他,尚未發出一言便听到他先發制人的一聲︰「跟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