補習下課後,她騎上機車回到家中。
她是獨生女,父親自營一家成衣工廠,和母親通常都在廠里待到員工都下班了才回來,她家的晚餐時間較一般家庭要晚一些。
飯後,她在客廳里看報,看著看著,她看到電視節目表了。
江南名捕?她瞟了一眼電視螢幕,剛開演。
「小菲,你今天怎麼想到要陪我看電視啦?」劉母訝異著。平常女兒幾乎不看連續劇,一向都是待在自己房里東模模西蹭增的,要看電視也是看她自己房里那一台小電視。
「隨便看一會兒,等一下我要回房里打幾個電話給家長。」
劉小菲嘴里這麼說,眼楮卻緊緊盯著螢幕。
「媽,這部戲演很久了吧,怎麼一直演不完啊?」
「演了快一年了,它是一個單元接一個單元演的,編劇一百編,它就一直演嘛。」
「好看嗎?」
「好好看,我最喜歡看那個名捕,好有俠士之風。」劉母一臉陶醉地品評著,畫面上剛好出現她的偶像︰「你看,就是這個,是不是很正派,很有名捕的樣子?」
「扮相還不錯。」
劉小菲附和的同時,仔細打量了番螢幕上的俠義之士。沒錯,正是那天在PUB梩撞歪她的那個野蠻人。她終于明白什麼叫「幕前幕後」、「人前人後」了。台上的玉女,也許是台下的八婆;幕前的翩翩君子,也可能是幕後的衣冠敗類。
「演技不怎麼樣嘛。」她小事批評。
「不會呀,我覺得他演得很好,很自然嘛。」
「哪有。」
「你再看一段會比較準啦。」
「不看了,我要回房里打電話。」
劉母沒注意听女兒說什麼,繼續欣賞名捕的颯爽英姿。
回房里的劉小菲立刻打開電視機,看的還是同一個頻道。
濃濃劍眉、內雙的大眼、高挺的鼻梁,的確使他看起來正氣凜然,但薄薄的唇有著過于精致的線條,那張嘴因拍戲而上了唇色,看起來像是女孩子的。他一定有近視眼,而且沒戴隱形眼鏡,所以眼神才會有時迷蒙。
長得倒是十分俊俏。
按掉畫面,劉小菲開始打電話,九點之前她得完成與兩位家長的聯絡工作。
★★★
五年十七班已連續好幾周獲得了整潔、秩序和禮貌三項生活競賽的優勝獎牌。
劉小菲甚感欣慰。班上少不了有幾個調皮搗蛋的學生,但都屬大過不犯、小錯不斷型,教她硬罩了下來,看來她的班級經營頗為成功。阿彌陀佛,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以後的日子是不會太難過了。這一切,她的死黨可謂居功厥偉;嚴家慧從日本寄給她的一大包貼紙果然有神效。
劉小菲每天放學前總會利用一點時間總結學生一天下來在常規方面的表現,沒有觸犯全班共同訂下的班規者,可以在聯絡簿上得到一個「乖寶寶」的章,累積十個章可以向她兌換一大張市面上買不到的貼紙。
丙真是,重賞之下必有乖寶寶。
「恭喜你了,所維仁。」
一日下課時間里,所維仁拿著聯絡簙到她的批改桌前兌換貼紙。
「老師,我想去你的課輔班上課。」接過貼紙,所維仁對她提出請求。
「你想補習?」劉小菲有點意外,她不認他有此需要。「為什麼呢?你的成績不錯呀。」
「我喜歡上老師的課。」
「哦?我上課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他一下子也答不上來,羞赧地笑著。
「我不會議啦,反正我喜歡你就對了。」
「哦。你問過姑姑了嗎?她同不同意你補習?」
「姑姑說隨便我,想去就可以去。」
劉小菲思索片刻。「好吧,那你今天放學後跟我一起走。」
「好。」
拿著聯絡簿和貼紙,他高高興興地跑回座位。
★★★
「小衛,你那個‘江南名捕’什麼時候拍完啊?」
「快了。還剩兩個單元就gameover了。」
「接新戲了沒?」
「還在談,如果談成,春天就得到大陸出外景。」
「什麼戲?」
「清裝戲。」
「哦?演哪個大人物?」
「還沒敲定。」衛群彥忽地笑了一聲。「不管演誰,橫豎我得剃光頭。」
「你這頭型理光頭應該滿好看的。」
衛群彥笑而不答。他和同台一位幕後工作人員合租了這間房子同住。平日難得在住處踫頭,踫上一回總得聊聊。
「欸,外頭傳言你和戲里的女主角之一拍拖,真的假的?」同居人又有話了。
「真真假假,假亦頁;假假買頁,真亦假。」
「干啼?繞口令啊你,真就真,假就假,哪那麼多廢話,亂七八糟地說一大串。」
「影視記者總得挖一點八卦緋聞寫寫,免得有虧職守。難得他們看上我一次,隨他們丟吧。」
「照你這麼講是假的嘍?」
一聲哼笑。
「你踏進這一行算起來也有三、四年了,最近這一年可以說是挺風光的了,雖談不上大紅大紫,街頭巷尾倒也整年都看得到你主演的戲,怎麼我看你一點都不像吃這行飯的樣子?」同居人似有所感。
「吃這行飯的有一定的樣子嗎?」
「怎麼說呢?」同居人搔著頭。「好比你現在吧,戲正紅,偶爾總會有人請你上上綜藝節目打打廣告,或者請你拍廣告片什麼的,有沒有?」
「是有,沒錯。」
「你為什麼不答應呢?是不是你跟公司簽的合約上有注明不準你做這些?」
「沒。」
「這就怪了,有錢賺還不樂意啊?」
「沒興趣。」
「所以才說你不像吃這一行飯的嘛,你有的是機會讓知名度更高、荷包更滿,偏偏你就像個公務員,苦守寒窞、單戀一枝花,邪門兒!混演藝界的哪個不想趁日正當中的時候狠狠撈一票,再早早投資別的事業。演藝事業呢,就可有可無了,可以繼續當做最愛,也可以來個見好就收。」同居人說著說著就語重心長地提醒他道︰「這一行的福利並不是特別好,對演員的保障不多,你都沒有什麼打算嗎?」
「我不揮霍,這幾年倒也存了點錢,這樣就夠了,有得演就演,沒得演的時候我自有打算。」
「你滿異類的。不過,你也不操心錢的問題對吧?你老爸當年真的那塊地現在可值錢了,你家就你一個兒子,地早晚是你的。」
「我還有三個姊姊。」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衛群彥以一聲笑結束這個他不想多談的話題。
「欸,再過個把月我就搬走了,你打算一個人繼續住這兒嗎?要不要再找個人來跟你合住?」
「沒有你,我也能活。」衛群彥難得露出個開懷的笑容。
「廢話,我們又不是同志。我是要提醒你到時候你得一個人付房租,我不跟你攤了,搞清楚一點。」
「你怕我付不出來?」
「我當然知道你付得出來,是怕你心疼錢才問你要不要再找一個同居人。」
「我懶得搬家,住這里已經習慣了,你走了我就一個人住吧。哦,對了,你結婚後住哪兒?」
「我岳父把汐止一棟房子給了我老婆當嫁粈,婚後我就住那兒了。」
「不錯嘛,少奮斗十年。」
「不止吧。」
兩人相視大笑。
「你呢?想結婚了嗎P」
「還沒有成家的念頭。」
「其實你要是想找對象應該不難,周圍多得是光鮮亮眼的美女,幼齒的、成熟的都有,任君挑選。」
「我不跟同行拍拖。」
「為什麼?有偏見?」
「也不是。」
「拍拖又不一定要結婚,干嘛那麼挑剔?」
「要嘛就結婚,我絕不抱持玩玩的態度,玩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已經玩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