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好脹對不對?」他們已經離開廟口,往博愛停車場走去。雖然已遠離人潮,費家齊卻沒放掉她的手。
「對,還有,」她側過頭看著他。「我喜歡海。」
「我也喜歡。」
于是他們驅車來到一處海邊。
範姜明葳面對這一望無際的大海,興奮無比。
「我要把鞋子月兌了,你呢?」她根本沒等他回答就赤足踏上了沙灘。沙子好軟好細,她清楚地感覺到腳底傳來一陣癢癢的、柔柔的酥麻,那種心動和愜意能夠安撫凡人的思緒,大自然真是神奇哪。
她在沙里走著,身後留下兩串腳印,不一會兒便被海水沖走了,沙灘又恢復了平整,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他被她興奮的情緒感染了,也月兌了鞋在沙灘上走著。海水退去時,帶走腳底的細沙,飄飄然騰空的一瞬,她覺得自己就要被海水卷走了。
「哇──」驚呼一聲,她身子已微傾。他適時接住了她,兩個人就這麼靠得好近、好近。
「別走了,」費家齊扶著她的肩,指著一塊平坦的大岩石,「到那里坐著吧。」
天際尚泛著微微的白光,沒有彩霞滿天,只見海天一色,完全是一幅冷色調,渾然天成的藍色畫作。這天水共一色的景致,深深吸引著他們倆。
「你一定畫得出眼前這片景觀。」
「這麼喜歡海?」
「嗯,喜歡看海浪翻滾,喜歡听浪濤澎湃。你呢?」
春風澹蕩,拂過海面,浪花席卷岸邊,他席卷了她的唇,相觸的剎那,兩人都有猶豫遲疑,但一股致命的吸引力驅使他們很快地又朝對方貼近,風卷殘雲般掠奪了彼此的唇,一波又一波激情的吻,沸騰了血液,燃燒著呼吸,埋藏在心中許久的情愫在瞬間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久久不能退去。
「當我的女朋友好嗎?」他喘著海水般潮濕的氣息。
「你變得積極了。」她的唇並沒有離開他的太遠。
「你教我的。」
他們再度氣息相接,傳送著綿綿愛意。
———
鬧鐘作響時,陳潔安好夢方酣。她本能地想終結掉那煩人的聲音,一只手瞎模亂抓了半天才搞定,周遭終于回歸寧靜,她放心地繼續倒頭又睡──不行,她想到十五分鐘之後還有一個鬧鐘會震天價響,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地把那個倒楣鐘也按掉。很好,這下可以高枕無憂了。
「潔安!潔安!」老媽在房門外聲嘶力竭地喊著。她知道女兒就算有一百個鬧鐘也沒有用,最有用的鬧鐘還是她這個老媽。
裝了永備電池的活動鬧鐘在鍥而不舍地叫喚下,終于見到前來開門的陳潔安。
「媽,什麼事啦?」她猶睡眼惺忪。
「我怎麼知道你有什麼事?是你說如果七點你還沒出這個房門,叫我踹也得把你踹下床的。」
「喔,現在幾點了?」她呵欠連連。
「七點半。」
「什麼?七點半?我完了!」她這下子完全清醒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打理完畢,飛奔出門。今天跟出版社的老板約好了吃早餐,談有關撰寫回憶錄的細節。
陳潔安──踏進約定的地方,即看到範姜明蔚悠閑地喝著咖啡。
「範姜明蔚,怎麼是你?」遲到了就會立刻得到報應嗎?
「我老板臨時有事,要我來跟你談。」
「早知道是跟你談,我就不用那麼十萬火急了,一早我不知死了多少細胞呢。」
「昨晚熬夜了啊?」範姜明蔚好體貼的口吻,好認真的眼神。
「對啦,要談什麼,快一點。」
「不急,你還沒吃早餐吧?」
「廢話。說好了出來吃早餐的,我干嘛吃飽再來,我頭殼又沒壞掉。」
「好了好了,火氣別這麼大,吃什麼?」
「隨便。」
他點了兩份美式早餐。
「你把資料詳細研究了沒?」
「差不多了。很無聊耶,可不可以找別人寫啊?」
「恐怕不行,我們已經跟你接觸這麼久了,你也大致了解狀況了,換人寫的話一切又得重新來過,不符合經濟效益。」範姜明蔚不忘安撫她。「其實寫這種商界名人的回憶錄很簡單嘛,只要寫出來的東西文筆流暢,盡量和事實相符,不要太離譜就可以了。」
「你怎麼知道他提供的資料是不是事實?」她瞪他一眼,怪他不求甚解。
「那不管,他可以提供的,你就可以寫。不管是不是忠于事實,至少是忠于他了嘛。」
陳潔安的態度不再那麼抗拒了,其實她也知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才說不寫是不可能的,她只是還沒有說服自己。唉!寫就寫吧,偶爾不忠于自己一次,不算太罪過吧。
「中午有沒有空?我請你吃飯。」
「中午?不要。如果你該講的都講完了,我想回家去補一覺。」
範姜明蔚看了下手表。「我們談了那麼久,現在已經快中午了。」他不死心道︰「你真傻,吃飽了回去才好睡嘛。」
「你罵我是豬是嗎?」她一手插著腰問。
「吃飽睡、睡飽吃,不是豬嗎?」
「你──」
「好了,別生氣,跟你開玩笑的,你就算真的是豬,也是最可愛的豬小妹。」他很誠懇地又說︰「我真的很想跟你──起吃頓飯。」
「剛才不是一起吃了早餐嗎?」
「那不算,那是我老板請的,現在是我要請你。」
「好吧,給你個面子。」
第四章
陳潔安約了範姜明葳出來小聚。
「最近有空了啊?」範姜明葳埋怨著好久沒見到她了。
「嗯,」陳潔安點著頭。「剛完成範姜明蔚他們給的工作。」她連名帶姓地提到範姜明蔚,好像那個人根本跟範姜明葳沒有關系。
「干嘛一臉頹廢啊?你不是喜歡寫作嗎?高中時代就看你愛涂涂寫寫的,怎麼了,職業倦怠嗎?」
「也許吧。繼續這份工作是因為我喜歡自由支配時間,不必天天到固定的地方上班,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家里讀書寫稿,累了倦了就听听音樂、做點家事,要嘛靠在窗前獨享自我,否則上街閑逛也是一天,大街小巷人來人往的都很相似卻永不重復,走走看看,其中的樂趣,是言語無法形容的。」
「怎麼你在街上看人跟我的感受那麼不一樣?我經常看了半天卻一無所獲,徒勞無功。」
「你是有目的的,而我卻沒有。」陳潔安耐心地解釋著。「我可以從任何一個角度做隨興的觀察,用心聆听生活,從當中獲得的遠比人家告訴我的普遍事實來得真實痛快。」
範姜明葳發覺她有些情緒低落,所以選擇聆听。捏著小湯匙往咖啡杯里輕輕攪動著,匙身踫撞杯壁發出的聲音清脆而精湛,仿佛是從無限深幽的內心,被身邊的鋼琴師輕柔純熟的指法一撩撥,濺跳出來的音符。
「咦?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車子良來找過你?」陳潔安認為範姜明葳的苦惱事就這麼一樁。
「沒有啦,你別瞎猜。」
「那是有了新煩惱嘍?」陳潔安心思縝密,立刻就追問︰「跟費家齊有關嗎?」
範姜明葳臉頰上頓時飛上一片彤雲,陳潔安問得這麼直接,令她無法處之泰然。
「被我說中了吧?」
「說中什麼啊?」
「別裝傻,你老實說,是不是跟費家齊有關?」
「無可奉告。」她直覺地不想承認什麼,但對陳潔安又有些抱歉。「該跟你說的時候我自然會說的。」
「不想說我也不勉強。說真的,如果你有新戀情,我舉雙手贊成,你跟誰談戀愛都好過跟車子良,尤其是費家齊。」提起車子良,陳潔安不由得義憤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