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齊追到校門口時,看見她急急忙忙上了一輛出租車,怕她出事,于是立刻也攔了一輛車緊跟在後。家齊在她快要到家的路上攔住她了。
「世瀅,妳別走,听我說--」他拉住她就要解釋。
「什麼也別說了,是我的錯,是我。」她哭了,她不該一時失態。「你應該去找文倩的,她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怎麼會這樣呢?她在心中不停地問著自己。想到文倩,罪惡感頓時涌上心頭,她好擔心、好惶恐。
見她不停地搖頭、不斷地流淚,他不想再隱藏自己的感情了。他上前扶著她的肩。
「世瀅,妳沒有錯,如果有人錯了的話,那個人就是我。」他定定地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後對她說出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聲音。「我一直是愛妳的。」他用力地抓著她的肩,像是要讓她听得更清楚。
「不,你不可以--」她瞪大了眼楮,一雙黑眸里淨是錯愕。
「妳無權要求我停止愛妳,世瀅。」說完,他低下頭重重地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後放開了她,倒退著走了好幾步才轉身離去。
這一晚接二連三所發生的一切,已經使她心力交瘁了。家齊突然地一吻,更令她瞠目結舌,在原地佇立良久而無法移動,她突然覺得頭劇烈疼痛,像是立刻就要脹破了,她再也無法思考了。
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家門口走去,她一直低著頭走,以致于當她抬起頭要按門鈴時,才發現徐槙就站在那兒。
「你--你怎麼回來了?為什麼沒告訴我?」看見他,她好高興。對她來說,這是今晚唯一一件對的事。但她的心好累、好累,累得她興奮不起來,累得她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想立刻與他相擁。
「告訴妳?告訴妳,你們就不會在這里卿卿我我、難分難舍了是嗎?」他的聲音里有著不可抑制的震驚與忿怒。緊繃的臉上浮現青筋,他的眼光冷得像要殺死她一般--他推開了她。
「你看見了是嗎?不是那樣的,不是你想的那樣,你听我解釋好嗎?」她踉蹌地退了幾步,知道徐槙誤會了,她努力地試著解釋。
「什麼也別說了,我不要听,我相信自己的眼楮--我很後悔回來!」他幾乎是用吼的,然後他用跑的離開了。
他一路絕望的、沒命地跑著。因為行憲紀念日,他臨時出公差到台北來,利用空檔滿心歡喜地要見她一面,沒想到等到的竟是這樣令他痛徹心肺的一幕。不--他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吼。忍受著令人窒息的痛,他連夜趕回台中,不再留戀。
***
「文倩,等等我--我有話跟妳說。」家齊等在素描教室外,看見文倩出來了,立刻追上前去。
文倩沒有停下腳步,只是放慢了速度,往教室附近的一棵大樹下走去,然後才停了下來,她是想等他給一個解釋的。
「我跟世瀅她--那晚是我的錯。」潛意識里,他想替世瀅解釋些什麼。
「你對世瀅抱歉,不需要來跟我解釋。」她心底是很受傷的。原來他對自己沒有歉意。
「我想,也許妳對我有些誤會。」他覺得有必要把話說清楚。
「誤會你對世瀅?還是你對我?」她問得直接而露骨,武裝起自己後,看不出她的心情。
「我愛世瀅,我以為只有妳知道。」听他親口坦承,她的心重重地抽了一下,心底的傷痕被觸痛了。
「我以為你知道世瀅並不愛你。」在她告訴他許多關于世瀅和徐槙的故事之後,他竟一絲一毫沒有動搖,無時無刻不願放棄,他竟一直無法開始對她付出,原來他看不見她的真心。
「我知道,但是我無法忘掉她。」他黯然神傷地說出心中的執著。
他的話像耳鳴般在她的耳邊縈繞不去。他的痴讓她既恨又不忍。
「我懂了。」她淒苦地承認自己的愚蠢。她走了,沒有再看他一眼。
她知道他曾追求過世瀅,她還一度想撮合他們,不是嗎?自認完美主義的她並不介意這一段往事,她是在那之後才愛上他的,何況世瀅愛的不是他呀。錯了嗎?也許她真的被愛蒙蔽了,她真的是誤解他了,他從來未曾向她示愛呀,相處容易相愛難吧?為什麼她到現在才看得清呢?
***
那一晚徐槙離開之後,世瀅在房里痛哭了一場。之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過完這一學期的,她麻木地上下課,直到寒假來臨,她開始了足不出戶、自我封閉的日子。
是她把自己推進了痛苦的深淵。怨不得徐槙、怨不得文倩,甚至怨不得家齊。她對不起徐槙,他是該生氣,不再給她只字詞組;她對不起文倩,她也該生氣,不再給她一通電話;她甚至對不起家齊,因為她不能接受他的愛--她絕望地想著,她辜負了所有的人。
母親知道她和徐槙之間一定有什麼事,問她又不肯說,只是流淚。讀H大的弟弟世浩于是找了學姊,也是世瀅的高中死黨麗婉到家中小住,希望她能陪陪世瀅,也許能替世瀅解開心中的結。
麗婉從慧芸和文倩那里多少知道一點事情的大概經過。
「世瀅,妳好憔悴。」看見世瀅的模樣,她很心疼。
「文倩她恨我。」世瀅說出了心中的恐懼。
「不,我知道她不恨妳。」麗婉安慰著她。
「可是我失去她了。」世瀅傷心地流下淚,即使文倩不恨她,她們怕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為什麼?為什麼要發生這許許多多的事?我好後悔,好後悔。」她痛苦地喊著。
「讓時間來治療吧。」麗婉只能這麼勸世瀅了。她從來不知道情能傷人如此深,她的兩個好友竟同時被情所傷,她不由得也感到難過不已。「徐槙會回來看妳嗎?,」
除了世瀅自己,沒有人知道徐槙不理她了。一想至此,她就心痛莫名,曾經她以為自己幸福地擁有一切,而現在一切的幸福都離她好遠好遠--她抱著麗婉流淚,只是流淚,沒有聲音。
麗婉抱緊她,說︰
「想哭就痛快地哭出來吧。」看著她空洞的眼神,麗婉心中感慨萬千,她們曾是那樣無憂無慮,而今--如果時光倒流,如果一切能再回到從前該有多好。
第六章
唉開學世瀅就請了一星期的病假。早在開學前她就因胃出血住進了醫院,醫生囑咐出院後必須休息一陣子,因此她沒有趕上開學日。
而她因過度憂郁影響食欲導致胃出血的事,因而也輾轉傳到徐晴那里,于是徐晴約了美秀一起去探望世瀅。
「學姊。」躺在床上的世瀅見兩位學姊來看她,立刻想坐起來。
「別動、別動,妳還是躺著比較好。」徐晴急著阻止她。
「不了,其實這樣整天躺著,我很難受的。」她堅持著,于是徐晴替她立起枕頭,扶她坐好。
「怎麼回事?病得這麼重?」美秀見她臉色十分蒼白,關心地問道。
「沒什麼,胃出了點毛病罷了。」她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
其實徐晴和美秀在進她房間之前已問過她媽媽了,知道她會生病住院完全是因為心理因素而影響了身體狀況。
「哥知道嗎?」徐晴還是問了。
徐槙幾次打電話回家,只要她提到世瀅,他就支吾其詞,不免覺得事有蹊蹺。
世瀅低下頭,沒有回答。
「怎麼了?」見她不語,徐晴更緊張了。
「他--好嗎?」她囁嚅地問徐晴,眼里淨是酸楚。
「世瀅,妳怎麼問這種問題,听起來你們好象很久沒有對方的消息了。到底怎麼了?」美秀見她問得毫無道理,眼神又是那麼哀怨,忍不住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