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應該很清楚你不能再喝酒了吧?」之凡有些嚴肅的問,爾琴點點頭。「出院之後好好養身體,隼棠已經把你的行李帶回他家了。還有,告訴我你公司和老家的電話,我替你通知他們……」之幾說著從口袋里拿出紙筆。
「不要告訴我家里人好嗎?」爾琴打斷她的話。
「但是你……」
「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我妹妹已經結婚,在屏東要忙丈夫跟孩子的事,我不想麻煩她來高雄照顧我,反正我過幾天就可以出院,我可以照顧白己。」爾琴說出她的理由。她憎恨現在的自己,失敗、狼狽、墮落,她希望以重新出發後的自己來面對家人,而不是讓他們看到她目前的窘境。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之凡能體諒她的心情,想當初她自己離家出走後的幾年內,也曾因為沒有闖出什麼名堂而怯于面對家人。
「醫藥費我以後會努力工作來還……」
「錢的問題倒是其次,我們只希望看你振作起來,出院後你可以住在隼棠家。」
「可是我跟他……」爾琴想起先前和隼棠的爭執,她不敢回頭去要求他的原諒,她實在是太丟臉了。
「沒關系啦!他也很擔心你,他下班後會來看你,昨天就是他像火燒一樣的把你送進醫院。」之凡安憮她,她看得出爾琴害怕面對隼棠是因為昨天之前她不客氣的態度,她自覺沒臉見他。
「我覺得很對不起他,我欠他那麼多,該怎麼回報他?更何況我出院後還得繼續麻煩他。」
「把酒戒掉就是對他最好的回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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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隼棠果真如之凡說的,下了班即出現在爾琴面前,他淡淡向她打了個招呼,嘴角微微揚起,令她為他的魅力加分。她整張臉全紅了,一來因自覺羞恥,二來因他無懈可擊的外表,不過她也注意到他眼角的細紋,她不禁好奇那是因年齡或疲累所致,或者是因為他常大笑的原故?
「謝謝你。」她說得出口的只有這句話,她心跳的速度比心髒病患者受到刺激後的反應更可怕。
「不客氣。」他有些靦腆的回答。
即使神經線條最最粗的人,都感覺得到氣氛有些尷尬,只見隼棠站在窗邊,一手插進褲袋,另一手不斷搔頸後,眼光不知該往哪兒擺。坐在病床邊的之凡打量他們一會兒,忍不住覺得有點好笑,她假意看看腕表,然後站起身對他們說她在醫院待了一下午,應該要回去看看了。
「你真的要回去了?」爾琴有點擔心又有點不舍的望著之凡。
之凡覺得奇怪,隼棠又不是妖怪,爾琴怎麼突然變得很怕面對他?一整個下午她都在為爾琴做心理輔導,可是效果似乎不怎麼大。
「我會再來看你的,不過我現在最好回去了,不然邵深的脾氣一來又沒完沒了。」之凡拍拍她的手背,爾琴不發一語。「隼棠,交給你了。」
「我會陪她的,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隼棠叮嚀道,之凡點個頭,對爾琴笑笑後便離開了病房。之後的五分鐘內,他倆之間一片靜默。
「你……今天覺得怎麼樣?」最後是隼棠先開口。
「好多了。」爾琴微微笑道。「你餓不餓?」
「我來之前吃過了。」他搖頭道。「你會餓嗎?」
「不會,醫生給我打了營養劑。」她看看點滴。
「還好,不然你連續兩天不能吃東西。」他笑笑,兩個人都有意回避彼此的視線。
「你不坐嗎?」爾琴決定他們之間的愚蠢氣流不能再持續下去了。「還是你一會兒就要離開了?」
「我可以陪你到你睡著再回去。」隼棠解釋道,然後才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我得跟你道個歉。」他突然這麼說,讓爾琴模不著頭緒。
「為什麼?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給你惹那麼多麻煩……」
「昨天我沒搞清楚狀況就潑了你一臉冷水,天氣那麼冷,我怕你會染上感冒。」他招認自己的罪行,爾琴微微一笑。
「原來是你干的好事。」她的心情漸漸放松下來。
隼棠看到她眼里的笑意,也不再那麼緊張了。
「我自首有沒有獲得減刑?」他的笑容加深,一口潔白的牙齒和弧度優美的嘴唇令爾琴心跳持續加速。
「法官臥病在床,暫時不接手這個案子。」她附和他的玩笑。「真的很謝謝你,不知道該怎麼回報你為我做的這些事?」她真心的說道,隼棠的表情也跟著認真起來。
「你快點好起來就夠了,以後不要再喝酒了。」他溫柔的說道。
「我不敢了,我可不想讓我的胃變成蓮藕。」她皺皺鼻子開玩笑。
他也笑開了,看到她那麼有精神令他愉快。
「我還沒問過你的名字。」她發現白己喜歡听他的笑聲。
他從西裝口袋里拿出一張名片給她,上面有他的名字、電話、公司名稱和職餃。
「你可以叫我隼棠。」
「這個字念‘sun’?」她用沒吊點滴的那只手指著「隼」字。
「對!不信可以去翻宇典。」他笑道。
爾琴抬頭捕捉到他的笑意。她真覺得他笑起來很好看,他本來就是個很好看的男人,笑起來更有一種令人溫暖的氣質,她不自覺的又臉紅了。
接著她的注意力落向那令人肅然起敬的職稱︰副總裁。
「你是四季隼團的……」她的嘴與眼楮均訝異的大張。
「你听過我們集團?」
「當然!你們常出現在報章雜志上,你們旗下的飯店都好漂亮,有機會真想去住一次看看。」她嘆道,但同時她也對他的身分開始感到恐懼和敏感,他們兩人顯然是來自兩個完全不同的環境,萬一她不小心愛上他怎麼辦?她不認為他會對她感興趣,他們這輩子終究只能以朋友互稱,屆時她該如何撫平自己的心痛?
「怎麼了?」隼棠注意到她怪異的神色,他以為她是為自己無緣能住進四季集團著名的飯店而難過,因此在心中暗暗發誓哪天一定要招待她去享受個幾天。
「嗯?沒有啊!你們家的人都很會取名字吧?邵深的名字也很特別。」她趕忙轉移話題,真心贊美道。
「邵深的名字是他外婆取的,我的是我媽媽取的。」他又突然變得靦腆。
爾琴覺得很不可思議,她以為他已經習慣別人的贊美或推崇,就像邵深那樣,但現在看來,他比邵深還要害羞許多。
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偷吃了糖果的感覺,帶著一種莫名的、不可思議的甜蜜情感。
「你的名字也很特別啊!你有兄弟姊妹嗎?」
「一個妹妹,叫楷琴。」想起個性與她全然相反的妹妹,和她們多彩多婆的童年,爾琴眼中浮現一種懷念的光彩,以及淡淡的淚光。
「你很想她吧?」隼棠察覺到了,他將椅子拉近床邊,兩手靠在病床上空出來的部分。
「我快一年沒看到她了吧!今年過年時回老家有見到她,哦,這也讓我想到我很久沒看到她兒子了。」
「她結婚了?」他打量她的神情,看著她眼淚悄悄的聚集,足見她有多想念家人,但是她卻不讓之凡通知在家鄉的親人她病了的消息,這是之凡稍早之前打電話到公司告訴他的。
「嗯,三年前結婚的,她才小我一歲呢!兒子都已經一歲半了。」她的眼眶再也承受不住越來越多的淚水,一滴淚滑落眼角,在流進耳朵前被隼棠的手指接住了,而這令爾琴驚訝不已。
「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去看看他們。」隼棠絲毫不覺她的訝異,拿出面紙為她拭淚,似乎那是一件最理所當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