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高卻眼尖的看到她手腕上的瘀痕,「你受傷了?」他腦海中立即浮現蕭勵行所說的話──她現在是某個黑社會老大的玩物,如果他還要命的話,最好不要去找她。
那麼她身上的傷,就是那個老大弄出來的?
林芳郁用衣袖遮住昨晚蕭勵行太過用力而不小心留下的痕跡,然後露出淡淡的笑容,「只是跌倒而已。」
齊高知道她在說謊,沒有哪個天才會跌到手腕有一圈瘀痕。
「你是來拜祭朋友的?」她猜測的問。
齊高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手足無措的站在那邊,要……認嗎?但他怕她不肯認自己。
「對不起,是我打擾你了。」林芳郁說完,轉身伸出手模索,模著母親的墓碑,直到用手確認那是母親的名字後,才吁了一口氣,「媽,我好不容易才能來看你呢!」
齊高全身顫抖的听著她說話,心痛、心碎、懊悔……各種情緒交加,多想開口呼喚,但他怕,怕她不諒解,怕……
「下一次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來,說不定下一次來,就是我的魂魄來找你,到時我們母女就真的可以永遠在一起了,只是……只是……」她的淚水盈眶,「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憑什麼我們過得這麼苦,那個男人卻可以逍遙自在,媽,我知道你也不甘心,你死的時候連買棺材的錢都沒有,要不是我去……我去……媽,我恐怕只能用草席當你的棺材了。」說到這里,她已淚流滿面。
而听著這番話的齊高又何嘗好受?他以為這些年來,她們母女就算過得不富裕,也應該還過得去,畢竟當年的「她」是那麼堅強能干,連他都自嘆不如,又怎麼會落到這麼悲慘的地步?
「還不走嗎?」林芳郁突然轉頭面對他,嘶吼的聲音哽咽沙啞,「去找你要祭拜的對象,不要拿著那束花站在那里,我媽最討厭的就是香水百合。」
那束花就這麼掉在地上,花毀人傷,「她」討厭香水百合?怎麼會?他記得她最喜歡的。
「拿走,不要杵在那里。」林芳郁淒厲的叫,仿佛受不了的抱頭搖晃著,「拿走,我們討厭那種香得過分的花,討厭極了……」
齊高再也忍不住,邁著顫抖的步伐,向她伸出不穩的手,「小芳兒?」
她驀然一愣,短短幾秒問,臉上的表情從茫然的震驚轉為極度的憤怒,她咬牙切齒的問︰「你是齊高?」
「小芳兒。」齊高的手踫觸她的肩膀。
她迅速的拍掉,用力嘶吼︰「你沒有資格踫我!」而後她跪爬到母親的墓碑前,抱住墓碑朝他怒吼︰「你還有膽子回來?你回來干什麼?你是想要回來看看我們母女被你害得有多慘嗎?」
「小芳兒……」
「不要這樣喊我,不要用你那骯髒的聲音喊我,我恨你,我詛咒你……」
「小芳兒,爸知錯了……」
「你不是我爸,我爸早死了,我是個孤兒,听清楚了沒有?我爸早就被雷劈死了。」林芳郁憤恨的大吼。
「小芳兒,爸求你,听我解釋……」
「不要,我不要听。來人,快來人呀!」她陡然大聲叫嚷。
在齊高還搞不清楚怎麼回事的時候,已經有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出現。
為首的那位,臉上一副不耐煩的表情,「芳郁,干什麼?讓你來掃墓,你大呼小叫什麼?」
她伸手指著一動也不動的齊高,「殺了他,我要你殺了這個狼心狗肺的混蛋。」
那個男人望著齊高,臉上毫無表情。倒是齊高渾身冷汗涔涔,心里暗暗猜想,這個男人莫非就是蕭勵行口中的黑道老大?
「快點殺了他,快……」
就在齊高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這位老大出聲了,語調冰冷的嘲諷︰「我干嘛為了你這個快要死掉的賤人殺人,尤其對方還是一位大名鼎鼎的明星?」
他口氣中的無情連齊高也悚然一驚,更別說情緒激動的林芳郁。
只見她咬牙迸出︰「你……好,你們都欺負我,你們都不幫我,沒關系,我自己來。」她撿起地上石頭就往齊高沖去。
齊高大驚之下,下意識的往旁邊閃,又氣又怒又「瞎眼」的林芳郁怎會知道?一擊落空,直接撲倒在地,引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尤其那個老大笑得更是開心。
「小芳兒!」齊高驚呼,伸手就想去扶,但又怕她手中的石頭。
就在他猶豫的當兒,她抬起頭,淚眼迷蒙的瞪向她的男人,「你……你……」顯然是十分氣惱又無法可想。
「你怎麼就學不會認命呢?」
話還沒說完,她就暈倒在地。
「小芳兒?」齊高終于伸手把她扶了起來,卻心痛的發覺到她蒼白的臉色、無力的身軀。
「又來了。」那個老大無奈的踱到齊高身邊。
齊高抬起頭,「小芳兒怎麼了,她怎麼會……」
「她心髒有問題。」老大輕松的自齊高手中抱起她的身軀,「再活也沒多久了,你要是真像我以前听說的那麼狠,就當作沒這個人吧。」
齊高愣愣的張大嘴,什麼反應都沒有。
他就這麼讓林芳郁被抱走。
朗朗晴空,齊高卻突然覺得很冷,陡然有風吹過,發出呼呼的聲音,仿佛是亡者的哀號和責難……
黑色加長轎車緩緩的離開了墓園,昏倒的人兒也從男人的懷抱里起身,迅速的張開眼楮,往墓園的方向望去。
「他的表情你看得可清楚?」蕭勵行淡淡的問道。
看著林芳郁蒼白的臉龐沒有任何表情,多年的願望得償,他以為她會很興奮。「你不高興?」至少也會哈哈笑幾聲吧?
但她並沒有,她只覺得內心五味雜陳,轉回頭,她靠在椅背上,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齊高震驚的臉龐仿佛還在眼前,仿佛他真的很心痛、很後悔……
「怎麼了?」他的手輕輕的貼在她額頭,「病了嗎?」他並沒有忘記自己昨夜縱欲太甚,她的身上遺留著他的激情痕跡。
面對他的溫柔,她好想好想偎進這堵溫暖的懷抱,還沒厘清思緒,她已然順著本能投進他的懷里。
蕭勵行雖然愣了一下,還是伸出手臂將她重重的揉進懷里,「芳,不用難過,你想要的我都會給你。」他保證。
這話,她听他說過太多太多次了,多到她已經有免疫的能力。
即使如此,她還是喜歡他的體溫,她真是賤到最徹底。
「勵行?」她眷戀的手握住他碩大的手掌,曾經夢想一輩子握著它,但……不可能了,他的野心太大。
「嗯?」蕭勵行心情愉快的回應,很享受她這種小鳥依人的溫順,恍惚間,好像回到從前。
「我不會是我母親。」她說得很認真。
「你當然不會是,你們倆的個性根本不同。」
林芳郁沒有回應,卻在心底暗自說道︰勵行,你錯了,我說的並不是我跟母親性格的不同,我指的是,我不會將我對你的愛與恨延燒到我們的孩子身上,我不會重蹈母親的覆轍,堅決的要子女復仇。相反的,我會愛我們的孩子,讓他們過正常的生活,當他們長大,知道這一切,決定恨你的時候,我會勸他們原諒你。
但這些話她現在不會說,永遠也不會說,只埋藏在心底,一切付諸行動就好。
「你……」他遲疑的看著她,「你的身體……還好吧?」他當然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瘀痕,一股愧疚涌上,昨晚他真的太過忘形了。
林芳郁並不笨,知道這個時刻該說什麼比較恰當,但她並不想那麼說。